老者捋了捋胡須道:“老夫名叫遲悟,當年我被那惡婆娘用偷天換日的法子被天劫鎮壓時偷偷給他傳了訊求救,他回訊說心魔反噬,恢複好了就來救我,剛剛你那一下子我還以為是他來了呢,不過此番派了徒弟過來也是有心了。”
周煥想起兩百年前他功成之時,琦玉隻字未提讓他來冰極島幫這舊友一事:“您……确定和我師父是好友?”生死攸關之際隻給他一人傳了訊,想必琦玉對于這老頭來說是很有份量的朋友了。
遲悟肅然起敬道:“那是自然,當年我還是一個剛剛生出靈智的器靈,他從一場惡戰中逃生出來,一身是血,重傷在身,在此地閉關了好幾年。”
“那段日子他助我開智,引我修行,亦是我的良師益友。”遲悟眼中流露出無限懷念之色。
周煥眼皮抽了抽,心道,難怪你叫遲悟,原來是那黑心肝的取的名。
當年琦玉在此地經曆的那場惡戰,很可能擊殺了此地的守護之靈。正因如此,無相混元鏡才會頻頻顯現異象,引來冰極島各派修士的觊觎。
而煉魂宗正是利用了這個機會,暗中布局數百年,上演了一出瞞天過海的戲碼。
他們假意在各大宗門圍攻下頹然失守,實則遁入潭底布下煉魂大陣,引來天劫鎮壓器靈,利用靈寶的天然仙力維系地底的大陣拘人魂魄,卧薪嘗膽數百年。
周煥明了這一切後,心中不由得生出另一道疑惑,聽這人回憶,琦玉曾經強行取出過無相混元鏡,他究竟做了些什麼?
他心中并無多少義憤,更談不上為這懵懂無知器靈打抱不平。琦玉行事雖不地道,卻正合他意——他暗自盤算着要借琦玉與遲悟的那層交情,将那無相混元鏡弄到手。
他清了清嗓子道:“沒錯,師父當年離去之際曾托付我兩件事,其中之一便是前往冰極島的寒月龍潭救他的一位故友。”
遲悟雙眼一亮,道:“那第二件是何事?”
“這第二件事便是帶走無相混元鏡。”周煥指尖亮起“心映相形”的金色仙訣,“前輩,這召喚靈寶的仙訣怎麼失效了?”
遲悟嘿嘿笑了兩聲:“這仙訣看起來不簡單,似是與我的仙力同源,可惜那無相混元鏡的本體已被破壞過,恐怕不能有所回應了。”
“什麼?這古仙境的靈寶竟本體有損嗎?”周煥奇道。
“難道你師父沒有和你說過嗎?東西還是他破壞的呢!”遲悟側目嘟囔了兩句,眼中不免有些流露出些許委屈的神色,“他用無相混元鏡窺探未來,遭到反噬,發了好大的瘋!”
周煥想起與琦玉相處的日子裡他那時時雙目赤紅、戾氣纏身的樣子,心中暗自揣測,難道他是因為無相混元鏡的反噬發的瘋?
此人身上秘密太多,對他也極盡利用,若非天生靈體入了他的眼,恐怕最終也是淪為他各種試驗的耗材。
想起此人,他心中竟複雜無比,說不清是感激更多還是怨憎更甚,隻是在那道至暗的人生路口,若是讓他重新選擇他仍然會跪拜在他的腳下,成為他的弟子。
千般痛,萬般苦,他在命運的長夜裡獨自咀嚼着每一分苦澀,都與那人脫不開幹系。
無數次魂魄離體渺茫中前行,無數次在筋骨啃噬之後拼湊那剩得可憐的脈絡,無數次意識被蠶食又重塑堅定……他浴血而立的身影,終是在破碎的舊軀殼裡綻放出了新生的光芒。
可是說到底,究竟是誰讓他受盡了這些非人的折磨?周煥重重地閉了閉眼,他不得不承認,那緣由與琦玉并無直接關聯,他隻是給了他一個殘酷的選擇,一個變強的機會。
“……我師父收我為徒之時……已經神志不清了。”周煥皺了皺眉,想到此次一行的重任深吸了口氣,從容答道。
“嗐,無妨,這仙訣失效便失效了吧。”遲悟拍了拍周煥的肩膀,“你既是琦玉的親傳弟子,又有這道仙訣,我自是相信你。”
他面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道:“想要那寶鏡便看我的吧!”
話音剛落,就見他閉上雙眼兩手合十,同時口中念念有詞。洞窟中那灰蒙蒙的光線驟然暗下,未及反應一道銀光轉眼間閃過,所映照之處亮如白晝。
那銀光如一道凝練的月華,又似融化的水銀,在虛空中劃出蜿蜒的軌迹。它的姿态既非雨滴亦非流星,倒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牽引着,忽而舒展如緞,忽而蜷曲似遊龍。
遲悟掌心一涼,那光華竟已頃刻化成嵌入肌膚的玲珑寶鏡。周煥凝眸看去,那鏡面竟如液體一般在他的手掌中央晃動起來。
"哈哈哈哈哈!"身後突然傳來一道狂肆至極的放聲大笑,那笑聲如同金屬擦過粗砺的砂石,刺耳得令周煥煩躁不已。
他猛地轉身,一名身着黑色鎏金繡紋長袍的白發男子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洞窟内側。
周溪面容蒼白如紙,雙眼卻猩紅似血,銀白色長發無風自動,在幽暗的洞窟中可怖如厲鬼。
"無相混元鏡,我找到了!"周溪的聲音如同從地獄深處傳來,每個字都回蕩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