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顧不上那麼多,直起身快步離開了這裡。
見她差點摔倒,謝端下意識地伸出手想去扶她,卻扶到了一片空氣。
觀棋來到水榭,就見他家大郎君手撐在欄杆上,嘴角噙着笑容,直勾勾地看着遠處的水面出神。
“大郎君,沈二娘子怎麼突然走了?”他問道。
謝端挺直身:“找人去……不,你親自去五台山一趟,跟他說我這裡有一幅阿娘留下的畫,他想要的話,就馬上回來一趟,遲了就我就燒了,去吧,現在就去,早去早回。”
觀棋觑了他一眼,小聲問:“郎君為何要請國公回來,可是……”
“不必多問。”謝端冷淡地道,“下去備馬吧。”
觀棋應聲退下。
沈春宜回到食鋪,心跳情緒都平複好了。
沈春蕙還不知道謝端來過,見她回來,以為找到線索了,問道:“賊人可是從王宅進來的?”
“嗯。”沈春宜在她對面坐下,“他家的假山上有踩踏的痕迹,十有八九了。”
沈春蕙擰眉:“王叔怎麼說,要報官嗎?”
沈春宜剛想說話,就聽得門外傳來一陣喧鬧,扭頭就見謝端和一位身穿绯袍的官員走了進來,後面還跟着幾位衙役。
“沈二娘子,可否讓人進去看一下犯案現場。”謝端柔和的目光看向她。
沈春宜比了個請的姿勢:“各位請跟我來。”
原來方才她去王宅之時,王叔就去親自去燕京府報了案,還是以賊人進屋盜竊的名義。
燕京府府伊聽聞英國公府被盜,大呼何人如此膽大妄為,立即命令他的得力助手柳儆,通判燕京府事,随王叔前來調查。
門裡,衙役仔細取證。
門外,也圍滿了看熱鬧的鄰居。
沈春蕙引着一名衙役來到門外,指着春生旁邊的布鞋道:“大官人,你看,這就是昨夜那賊人留下的布鞋。”
衙役也不嫌髒,彎腰拿起布鞋,在鞋後跟處翻來翻去地看。
沈春蕙不解地問:“大官人可是找到線索?”
若是尋常人這麼問,衙役定不會理會,但謝少卿和柳通判對她們姐妹都如此和氣,衙役心裡自有一杆秤,态度自然也極好。
“看鞋子的樣式,應該是裁縫鋪子出來的,燕京的裁縫鋪子,多有其獨一無二的印記,我就找找,果真找到了。”
他把那破損得不成樣的印記翻出來給沈春蕙看。
沈春蕙驚奇地道:“果真有,隻是這都看不清長什麼樣了,怎麼知道是哪家店鋪?”
“我們自有辦法。”衙役得意地道,“隻不過需要多花些時間和心思把它還原出來,再一家一家比對而已。”
見他這麼好說話,有一肚子疑問的圍觀群衆忍不住也七嘴八舌地插話。
衙役沒有半點不高興,都一一回了。
一時間,越來越多人圍了過來,把食鋪門前圍了個水洩不通。
大家的心思都在衙役身上,誰也沒有注意到人群中一個瘸腿的老頭一拐一拐地離開了。
老孫回到龐宅時,胡慶正拿着一條蟲子逗弄黑哥,惹得它在籠子裡上蹿下跳,撲棱着翅膀橫沖直撞。
胡慶把蟲子扔給黑哥,拍了拍手:“有什麼消息?”
“進屋說。”老孫聲音沙啞難聽。
胡慶臉色頓時就變了,攙着老孫進了屋,關上門,才壓低聲道:“可是她們報官了?”
老孫臉色凝重,帶着不甘後怕: “英國公府插手了。”
胡慶臉色霎地就白了,聲音尖利:“怎麼會?之前幾次都沒事,這一次英國公府怎麼就多管閑事了?”
老孫把在食鋪門前所見所聞一一說來。
胡慶手顫抖着,害怕地踱來踱去,顫聲道:“龐大,該死的龐大,要是他被揪出來,我們就死定了。”他忽然一把握住老孫的手,聲音嘶啞,“老孫,我知道你有大本事,你快想想辦法啊。”
老孫臉色陰沉:“他不能留了。”
胡慶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似乎有些猶豫:“不如我們給他一筆錢,讓他離開燕京?”
老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胡慶輕咳一聲,眼神閃躲:“那你說要怎麼辦?”
老孫咧開嘴笑:“昨夜我給了他一錠銀子,夠送他上路了。你們師徒一場,讓他做個飽死鬼,也算仁至義盡了。”
胡慶沉默了半晌:“什麼時候動手?”
“今夜。”老孫陰恻恻地吐出兩個字,起身一拐一拐地走到門前,打開門走了出去。
胡慶看他消失在廊下轉角處,眼裡閃過一抹厲色,低聲道:“龐大,要怪就怪你惹上了英國公府,死後也别來找我,找害死你的人去吧。”
他轉身走到佛龛前,點燃三炷香,恭敬地插在香爐上,虔誠地拜了三拜。
香煙袅袅,模糊了神佛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