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沈春蕙夜裡又夢到了宋臨。

她和他坐在一處熟悉又陌生的涼亭裡。

兩人挨得很近很近，她呼吸間甚至能聞到他身上清新的草木香。

他那雙桃瓣似的漂亮眼睛微微下垂，滿眼控訴地看着她：“蕙姐姐，我把你當姐姐，你竟然對我有非分之想。”

“不是……”沈春蕙驚叫出聲，猛然驚醒。

忽然一道亮光閃過，她還沒有來得及擡頭去看窗外，就聽的“轟隆”一聲響，大雨瞬間傾盤而下，“嘩啦嘩啦”聲不絕于耳。

夏日的第一場雨，忽然來了。

以往，每次夜裡下雨，她總能睡得很好，今夜，卻失眠了。

方才的夢，張中南說的話……你對宋……你對宋臨可是喜愛之情？電閃雷鳴間，沈春蕙忽然知道了張中南的未盡之意。

她對宋臨？

她怎麼會喜歡宋臨？

沈春蕙手撫上了胸口，她怎麼可以喜歡上宋臨？

她一直把他當弟弟呀！可是……她心跳怎麼這麼快呢？感受着一聲比一聲快的心跳，沈春蕙迷茫了。

但這真的是喜歡嗎？

她不敢肯定。

她本是一個幹脆爽快的人，按照以往的作風，早該想方設法去弄個清楚了，可是一想到宋臨那雙可憐巴巴的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自己，她就猶豫不已。

真弄清楚了，她又該怎麼辦呢？離宋臨遠遠的？還是宋臨離她遠遠的？

可能嗎？

還不如不去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維持現狀。

這樣，對宋臨好，對她也好。

沈春蕙忍不住想，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會怎樣？惱怒？羞恥？回避？還是欣喜？

她不敢細想，努力放空腦袋，聽着“淅瀝瀝淅瀝瀝”的雨聲，緩緩睡去。

後半夜，她沒再做夢，睡得香甜。

再醒來時，屋裡光線昏暗，屋外下着滂沱大雨。

她睡過頭了。沈春蕙迅速掀開被子下床，連頭都顧不上梳就跑了出去，跑到門口，見宜姐兒從東廂外的檐廊下走過來。

“你醒了，我正要去叫你起床呢。”宜姐兒笑意清淺地問。

沈春蕙隔着灰白的雨幕看了後廚一眼，見隻有萱娘和楊桃楊柳在，問道：“開始賣早食了嗎？”

沈春宜點頭：“開始了，都已經賣了好一會了，包子都快包好了。你快洗漱吧，收拾好了去和六娘一起招呼客人。”

沈春蕙快速洗漱了一番，帶好包髻，系上圍裙，去後廚打了聲招呼，便往前邊去。

出了穿堂，才發現今日食客格外的多，并沒有因下雨而減少。

令人意外的是，宋臨竟然還在食鋪裡。

他坐在靠門口的那一桌，側頭往外看，不知是看路上的行人，還是看珠串似的雨線。

忽然，他回頭看了過來。

四目相對，他眼角眉梢沁出笑意，站起身朝她走來。

見到他，沈春蕙不由得想起昨夜的夢，有些不自在地撇開眼，問道：“你怎麼還不去國子監？”

“雨太大了，走不了。”宋臨解釋道，“我昨夜沒睡好，今早睡過頭了，來得遲了一些，才吃完早食，還沒來得及出門就下大雨了。”

昨夜，他太興奮了，一閉眼就是她拒絕張中南的畫面，興奮到半夜都沒睡着。

後來，下大雨了，他才慢慢平靜下來，沒多久就睡着了。

他細細地瞧她的臉色，見她睡眼惺忪，顯然是剛睡醒沒多久，關心地問：“你昨夜是不是也沒睡好？”

沈春蕙不自在地點了點頭，生怕他多問，連忙轉了話題：“你帶了傘沒有，沒有的話那裡有一把，你要就拿去用。”她指了指櫃台後放着的油紙傘。

宋臨扭頭瞧去，果然見櫃台後擱着一把油紙傘，米色傘面上畫着朵朵粉色海棠。

他心中微動，道：“沒帶，這油紙傘可是你的？”

沈春蕙遲疑了下，點頭道：“是。”

宋臨抑制不住嘴角上揚，眼裡含笑地道：“那我待會先借去用，等放學來找你了再還給你。”

沈春蕙嗯了一聲，轉頭朝孫六娘看了一眼，見她也閑了下來，便沒有立即過去幫忙。食鋪裡瞧着人多，實則大部分都是吃過早食，因大雨才沒有立即離開的。

想了想，沈春蕙準備回後廚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