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國公原來的妻子是月陽公主,劉琴一個千戶之女全靠着爬床肚子争氣留在了鎮國公府,原本定金城誰都沒将她放在眼裡,可此事一過,居然讓陸堯徹底對她改觀,年底還幹脆扶了正位。陸為邺一個庶子,便也成了嫡次子。
如今定金城内,誰不贊一聲鎮國公府主母秀外慧中賢良淑德?
陸為安想着方才劉琴臉上的喜意,隻可惜……他死了。可活着又能如何,一個肺痨?
他才要歎一聲,忽然身體不受控制的飛起來,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着他向外飛去。他伸着手在空中試圖抓住什麼,卻直接穿牆而過,眨眼間被拉回了房中,一頭撞進了脖子上的那塊玉裡。
陸為安隻覺得頭暈腦脹,他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迷迷蒙蒙地睜開眼看見幾個小孩立在自己面前,其中一個似有幾分眼熟,沒等他看清容貌,身體便被人大力一推,眼前一晃,耳邊一陣水聲,便是一溜煙的水泡。水泡急速向上,而他急速向下。
陸為安呆愣地看着眼前,陽光穿過水面,在他眼中呈現出扭曲的光影,檐廊下的紅色燈籠顯得有些妖異,可這一切卻似曾相識。他四肢不動,如水草在水中靜立,胸口越來越悶之際,他才依稀想起來,這好像是當年自己被陸為邺推進池子裡的場景。
“是過奈何橋的時候要回憶一番前程往事?”陸為安自言自語,一張嘴吐出大量的氣泡,水湧進來,鼻腔辛辣得讓人流淚,胸口猛一陣疼痛。
“怎麼,回憶也會如此痛苦?”陸為安被折磨得有些茫然,突然覺得頭皮一陣發疼,眼前的水霧散去,光線刺進眼中,居然是有個人提着自己的頭發将自己拉出了水面。
斯有歡利索地解開少年的衣領,狠狠按了幾下胸口,又去捏少年的鼻子俯身給他吹氣,嘴對嘴兩口氣吹進去,還不等她再按,對方居然動了起來拼命掙紮:“你是誰?”
斯有歡猝不及防被對方一個打滾甩開。剛剛奄奄一息的小孩在地上滾了半圈坐了起來,披頭散發跟個水猴子也差不多。斯有歡看着人如此活蹦亂跳,不像是要咽氣的樣子,她長籲了口氣:“沒死就好。”
醒來的小孩沒有任何感謝的意思,反而周身都是警惕:“你怎麼會救我,不該是這樣的!”
斯有歡看着他,懷疑是不是水泡進了他腦袋:“那該是什麼樣的?”
陸為安覺得明明腦子此刻無比清明,卻根本理不清眼下處境,他差點脫口而出,不該這麼快就有人把自己救上來的,話到嘴邊又猛然住了口,不對,一定是哪裡不對!他低頭看自己,濕透了的對襟暗金紋棉襖,手很小,皮膚還不是病态的白皙,他,他若不是在做夢,就是回到了十歲那年!
腦子仿佛是被什麼捶了一下,震得他嗡嗡作響。目光直直地看着自己的手,一時竟無法做出判斷!
斯有歡伸手在他面前晃一晃,怕把人驚着捏着嗓子問:“喂,不冷嗎?要不要找人給你換衣服?” 腦子沒壞吧?咦,莫不是原來就是傻的?
兩人的僵持被一個慌張的叫聲打破,竹原跑得踉踉跄跄,帶着哭音喊:“小世子,小世子,你在哪,你可别吓我!”
斯有歡上下打量眼前的小孩,看着比自己大一些些,頭發因為方才自己的暴力施救胡亂地散了一頭,身上的棉襖刺繡很是精細,胸前還挂着個一看就很值錢的純金長命鎖,松開的衣襟裡,還有塊成色不錯的玉。
“小世子叫的是不是你?”斯有歡問。
陸為安回過神,猛然盯着斯有歡,戒備地問:“你是誰?”
原本是要跑進後院的竹原聽見聲音,腳步一轉匆匆而來:“小世子終于找到你了!咦,小世子你怎麼濕透了?”
“他掉進水裡。”斯有歡道,卻不想被竹原一屁股擠開,歪倒在地上。這倒黴小厮眼裡除了自家世子一概全無,順勢還踩了斯有歡的衣擺一腳,留下個鞋印。
斯有歡氣得要破功罵街,缺心眼的竹原半個眼神都未給她,隻顧扶起陸為安:“小世子,小的伺候你回去換衣服!”
陸為安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幼小的竹原,這的确是竹原小時候的模樣,他真的回到了自己十歲落水的時候?怎麼會!一時不敢相信眼前事實的陸為安目光呆愣:“我是不是在做夢?”
不等竹原回答,衣服上一個碩大腳印的斯有歡上前,氣哼哼一把捏住他帶着嬰兒肥的臉用力扭了扭:“疼不疼,疼就不是做夢。”
竹原心疼地大力打開斯有歡的手:“你是誰,竟然敢對小世子不敬,我要禀告國公爺打你闆子!”
斯有歡立刻縮回手,手指在身上擦了擦:“我把你家小世子從水裡救出來的,可不可以功過相抵?”竹原看着斯有歡,天真的臉上顯示出他正努力判斷此話真假。斯有歡一眼看出這小厮是個棒槌,未免自己挨訓立刻補刀:“你一個小厮不好好跟着你家小世子讓他掉到水裡,要挨闆子的明明應該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