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廊陰影中的少年看不清眉眼,斯有歡興趣也并不大,隻看着人走進了教室,随即她也移開了視線。
下午的騎射課,斯有歡作為書院出名的後進生照例被安排在一旁學習基礎,她騎着馬緊張地攥着缰繩沿着校場慢慢轉圈。平時喧嚣的騎射課今日有幾分奇怪的肅穆,路過平時夫子休息坐的凳子時,斯有歡終于看清了異國質子的容貌。
少年十二三的樣子,穿一身寬大的黑色暗金竹紋廣袖長袍,這大概是他今天不用上騎射課的原因。眉目很蒼白,帶着點淡淡病容,身後站着他的小厮,一身黝黑的皮膚,粗黑的眉下是一雙黝黑的眼睛,利落的打扮看起來倒比主子精神得多。倆人見斯有歡騎馬路過,毫不掩飾地看過來。
斯有歡撞上二人的目光,驚惶移開視線,一夾馬肚慌慌張張地跑了開去,一直注意這裡的楚恕之皺眉上前,見斯有歡雖然慌,但跑過一段距離後終究還是穩住了馬匹,這才暗松了口氣。
質子第一天入學,可别出什麼差錯。
一天無風無波過去,楚恕之又親自将鄭禾送到馬車上,囑咐道:“三公子,每逢單日學院有騎射課,還請記得穿便捷些的衣服來。”
鄭禾微弱地嗯了一聲,瞥了眼身旁的小厮。小厮立刻道:“多謝夫子提醒,小的回去一定會為三皇子安排好。”
斯府裡一大家子用完晚飯,飯後茶端了上來,顯然大人們不打算散場,還得再聊一會。斯有歡安靜地躲在角落,一口一口抿茶。喬慧儀輕聲問斯有晨今日在學堂裡如何,目光卻沒落在女兒身上,顯得有些漫不經心的模樣。
斯有歡聽了一耳朵,原是在聊斯有聖的婚事。納征已經辦妥,接下來該是過聘禮。大夫人說東西都準備好了,就是缺一對大雁,這才入春,并不好找。好在大夫人娘家已經送了信來,說是會幫忙準備,一定不會誤了事。
見斯尚書點頭,大夫人說完了兒子的事,關心道:“爹,今日府醫請脈,我看見廚房給您煎藥了,可是有哪裡不舒服?”
“無妨,入春了,換劑藥而已。”斯尚書很滿意媳婦這樣的孝心,“最近府裡事多,你們自己也多注意身體。府醫說給你們請脈,幾次都沒遇到人。”
三位老爺正值壯年,自然不耐煩問醫進補的事,隻是斯尚書開口,便都諾諾點頭。
斯有歡捂住嘴,不動聲色地打了個哈欠。她将眼中的淚水憋回去,轉眼正對上喬慧儀的目光。喬慧儀的目光很冷,斯有歡瑟縮了下。也不知是不是斯有歡的錯覺,總覺得喬慧儀最近時不時地觀察自己。她自問表現實在沒什麼可入喬慧儀的眼,應該隻是單純的嫌棄?
聊完瑣事斯尚書要走,斯廣懷快步跟上去,兩人一對眼斯尚書轉身去了書房。斯有歡謹慎地跟在喬慧儀身後,她似乎是想跟上斯廣懷,但遲疑了一下還是轉身和斯大夫人一起去往後院。
直到廊檐滴下的雨珠,斯有歡這才發現下雨了,她跟着喬慧儀和斯有晨穿過回廊,無意識地聽着兩人聊天。
“賞春宴的衣服可準備好了?”
“還有些小改動,明天約莫就好了。”
“今年我們都沒空,就你們三房去,是得細緻些。”
與斯大夫人有一句沒一句聊着喬慧儀倆人突然停了下來,就聽斯大夫人冷聲問:“你怎麼在這裡?”
斯有歡低着頭盯着斯有晨的裙角,聽見一個很清脆的女聲道:“夫人,我見下雨了,來給大少爺送傘。”
大夫人聲音聽不出喜怒:“那麼多小厮,淋不着他的,你還是回房去伺候。”
那個女聲應了,大夫人又道:“你這兩天盯着點繡房,少爺的喜服可不能出差錯。”
女聲又應,見大夫人沒别的吩咐了,告退走了。一陣輕盈的腳步聲離開後,大夫人這才又邁開了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