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無境吩咐,與老頭對峙的斯有歡立刻找出了藥箱裡的剪刀:“我幫你剪開。”
年輕人沒說話,任由斯有歡剪開胸口的布條,露出一條猙獰的,已經化了膿的傷口。無境臉上終于有了表情,眉頭擰到了一起,她站起來看着眼前的年輕人:“怎麼弄的,多久了?”
年輕人喃喃:“逃荒路上和人搶吃的,被人劃了一刀。”
“怎麼不早說?”裡正看得直咋舌。
“不敢說……說了,也沒錢治。有口飯吃已經不容易。”他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幾乎是含在喉嚨裡。
斯有歡伸手貼上他的額頭:“師父,他在發燒。”
無境上前搭住他的手腕為他診脈,片刻後對斯有歡道:“我開方子,你給他處理傷口。”
“是。”斯有歡立刻翻找出工具,她仔細觀察了下傷口,将一口麻沸散倒入水碗裡給年輕人,“喝下去。”
這人比老頭配合,接過碗隻看了眼斯有歡便仰頭将藥一口喝光。趁着這點時間,斯有歡手腳麻利地在他傷口周圍塗上白酒,那人硬忍着疼痛不吭聲,片刻後就暈了過去。
無境開完方子并不動手,看斯有歡拿着刀迅速地割去腐肉與膿包。傷口清洗幹淨後她看明白,這人能堅持到現在源于傷口雖然長,但并不深,不曾傷及内裡,否則以傷口化膿的程度,早該去見閻王了。斯有歡又給他傷口消了一遍毒,随後迅速穿針,一針針将人的皮□□合起來。動作流暢,傷口平整,這人隻要恢複得好,以後哪怕留疤針腳都不會太大。
旁邊探着頭的老頭已經驚呆了,這個丫頭人丁點大,對着這血淋淋的傷口一點不露怯不說,割肉的手法那叫一個純熟,還有在人肉裡走針,比婆娘縫補衣物都要利索。
斯有歡打完最後一個結,剪斷了線頭,又塗了些白酒這才籲了口氣。
“就讓他躺這嗎?”
聽斯有歡問,裡正才從震驚中恢複,張羅道:“你,你,來把他擡旁邊去。”趁着人幹活的功夫,他對無境道,“師太真是名師出高徒啊!”
無境不動聲色地點點頭,并不客套地自謙,不卑不亢的模樣确有幾分世外高人的高深莫測。
斯有歡洗完了手,舉着手回來。見方才的老頭直直看着自己,微張着嘴,一副吃了蒼蠅的模樣。她一努下巴:“您老怎麼說啊?”
老頭那半張還能做表情的臉,糾結得眉毛胡子團成了一團,幾乎是咬着牙道:“治吧!治不好,你小心點!”
斯有歡看着眼前心不甘情不願的人,拿起銀針迅速地在他陽白、頰車、地倉等六個穴位下了針。老頭覺得自己隻是眨了眨眼,針便已經上了臉,一時瞪着一隻眼睛去瞧臉上的銀針,又去看無境,想從她的表情裡判斷判斷,這說大話的丫頭有沒有故意折騰自己,給自己紮錯地方。
無境的确在看斯有歡施針,穴位準确,手法老道,入針深度合宜。無境無聲地在心底給斯有歡叫了個好字。
斯有歡見無境移開目光,就知道自己施針沒有問題,她觀摩了下老頭的半張臉,點了點頭:“你這情況,連着施針五天就行。”見老頭瞪自己,斯有歡聳了聳肩,“你瞪我幹什麼,這又不是仙丹,能立竿見影的。不過五天,你總不能連五天都等不及吧?”
老頭心道,真的不是你個丫頭學藝不精?
“你可别在心裡編排我,也就是我和我師父心善,治病不收費還送醫上門。我要是個小心眼,施針的時候手法差着點,讓你吃點苦頭,拖你個十天半個月,你又能怎麼?”
說罷扔下老頭,湊到無境身邊:“師父,要我幫你寫方子嗎?”見無境不說話,又道,“師父,要不要我幫你診脈?”
老頭氣得在一旁用半張嘴嘀咕:“怎麼不收錢了,明明剛剛讨價還價一個十文的!”
那點嘀咕進不了斯有歡的耳朵,她忽而想起什麼左右瞧了瞧:“師父,小師姐呢?”不是說跟着來了嗎,忙了有一會了,怎麼不見人?
說曹操曹操就到,空晴端着個不大的籮筐走了進來:“師父,煎藥鍋找來了。”
斯有歡聞言轉頭,嘴角剛要彎起打招呼就見到跟在空晴身後的張遊,眼睛就不由自主地翻了個白眼。張遊左右手各提着兩個小爐,對着斯有歡皮笑肉不笑地點了點頭,随即道:“師太,這小泥爐不好找,就這四個,先湊合用吧,不夠的話,我找人現做幾個。”
“先用着。”裡正用詢問的語氣問無境,“已經開了方子的先抓藥煎起來,不夠,便讓張遊去做,如何?”
無境無所謂地點了點頭,點了點旁邊的矮幾:“你在這跟着診脈,寫下診斷,回去後交于我檢查。有施針或要縫合的,都交由你處理。”
斯有歡眼睛放光,小雞啄米一般地點頭,也顧不上提防張遊,飛也似地在矮幾旁坐下,随後用熱烈的眼神對着排着的中年男人示意:趕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