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為什麼?因為去了趟尼姑庵?
陸為安立刻否決,菩薩都收不了的妖怪,能因為去了一趟尼姑庵就改頭換面?
他和詹仁傑直接去了内城,靖城撤離的百姓都被安排在此處。兩人找到了楚源的家人,楚源的妻子正在井邊洗衣服,七歲的孩子在一旁和奶奶一起摘菜,十九歲的弟弟則在一旁劈柴。周圍都是一起遷過來的鄰裡,都和楚家人一樣,一邊忙活一邊聊天。
陸為安走到楚源母親面前,問:“劉氏,楚源是你兒子?”
劉氏一愣,手裡的菜掉到盆裡,她懷着懼意打量着陸為安,顫抖着叫:“軍爺?”
陸為安看了看四周:“能不能屋裡聊?”
楚源的妻子放下衣服,在圍裙上搓着手,眼睛下意識看向小叔子楚恒。楚恒将柴堆在一起,拍了拍身上的灰,彎腰将母親扶起:“娘,進屋說話。”
陸為安跟着他們進了屋,詹仁傑抱胸守在門口。原本想湊過來看看熱鬧的周圍鄰居一見這架勢,又遺憾地散開。
“我哥怎麼了?”楚恒開門見山地問。
陸為安伸手掏出個錢袋,楚恒臉色立刻繃不住地裂開。一直注意着他表情的兩個女眷也再沒辦法欺騙自己,人像是被抽了魂,一下癱倒在地。
“撤退那日,他負責斷後,被北齊人追上……我和楚源兄弟一場,這是他攢的私房,和将軍給的貼己錢。你們收着吧。”陸為安将錢袋放在楚恒手裡,沒有錯過房間裡任何一個人臉上的表情。
楚恒看着手裡的錢袋,仿佛是在看什麼怪物,半晌,他問:“我哥的屍首呢?”
“被北齊鐵騎踩爛,收不回了。”陸為安說得殘忍。
“蒼天啊!”劉氏突然凄厲地叫了一聲,眼淚從她渾濁的眼中流出,随即人就暈了過去。
無聲痛哭的楚源媳婦沒有抱住婆婆,兩人幹脆一起倒在了地上,楚天哭着喊:“奶奶,媽媽!”
楚恒忙将老母親抱起來,又将嫂嫂扶坐在屋内唯一一張矮腳凳上。陸為安冷眼瞧着一切。待楚恒忙完,他道:“原本是不該楚源去斷後的,隻是他說想趁着機會博一把,好為弟弟成家存一點錢。”
楚恒的臉色蒼白如紙,他勉力支撐,才能不讓自己倒下。
“我哥他,還說什麼了嗎?”
“沒有了。”陸為安掃到簡陋的屋中有個牌位,“哦,以前說過要上香什麼的。”
楚恒下意識轉頭,草草做的泥台子上,放着個牌位。從靖城走得急,連供奉的香火也沒帶。
“知道了,謝謝軍爺。”楚恒的聲音發顫,他打開錢袋,拿出裡面一個碎銀子,“軍爺辛苦了,這是茶水錢。”
房門打開,詹仁傑迎上去,兩人對了個眼色,立時一聲不吭地離開。早就按捺不住好奇的鄰居後腳就将楚家門前圍得水洩不通,見楚家人抱頭痛哭,立時就明白了緣由。
“世子,怎麼樣?看出點什麼來了?”詹仁傑迫不及待地問。
“他應該沒和家裡人說過什麼。”陸為安道,“我說他是被北齊鐵騎踩死的,他家裡人沒有什麼奇怪的反應。”
詹仁傑想了想,道:“妙啊,即使有什麼,他死在北齊人手裡,他家裡人也絕不可能再和北齊人有來往。不過會不會是他爹那邊的關系?”
“他爹的牌位在房裡供着,看楚家人表情,不像是假的。”
詹仁傑有些失望:“那豈不是什麼都沒查到?”白跑一趟,還搭進去一筆銀子。
陸為安捏着手裡的銀子:“也不是,你有沒有注意到,楚源家裡老老少少的,都挺精神。”靖城這地方風沙大,在外勞作支撐一家老小的,都常年灰頭土臉,若是家境貧苦要從牙縫裡攢銀子,那就更是窘迫。
可楚家人由老到小,由男到女,都透着一股适然的精神。
這詹仁傑一早注意到了:“他兒子比江寶要小幾歲,但個頭可不矮。白白胖胖,看着挺讨喜。”
“我給的是楚源一年的薪俸,他弟弟拿在手裡一點都不驚訝。看他家裡人的樣子,楚源應該是把錢都拿回來補貼家用的,可我說那是他私房,他弟弟沒什麼反應。”
詹仁傑思索了一會:“會不會是隻顧着傷心,忘了?”
“我原本也以為是,但臨走,他倒還知道孝敬我。”陸為安将碎銀丢給詹仁傑,“楚源肯定有别的來錢路數。”
“北齊人?”
“不可能,不說這兩年鬧災北齊自己都窮得叮當響,就說寶霖,他可不是什麼大方的人。”寶霖雁過拔毛,那可是全北齊都出名的。陸為安頭疼地揉了揉額頭,非常不願意地下結論,謎底恐怕還是在大周。
詹仁傑不知道信鴿的事,但他不是傻子,腦子裡将事情來回的盤算幾番,最後臉垮成了一盤散沙:“完了!事情大了!”大在哪他不知道,總之,事情一定是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