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郎中幹脆當面使絆子:“喬郎中,你也累了,我剛剛看你坐在那還打了會瞌睡。我年輕,還是讓我來。”
斯有歡對他們的明争暗鬥視而不見,這才哪到哪?當年跟師兄師姐們鬥智鬥勇搶上手機會,那手段可比這三位老先生要花樣百出得多。
“邵郎中,你來吧。”無他,喬郎中黑眼圈最重,洪郎中看着太瘦,邵郎中年紀合适體型适中,畢竟拉鈎從來都是個體力活。
斯有歡将人縫合完畢,順便給三位郎中介紹了一下手臂上的血管神經肌肉特性,三人邊聽邊記。記完了暗暗感慨,尤其是喬郎中:“可惜無境大師不在了,不然真想當面問問她,到底是如何了解得這麼清楚的。”
斯有歡沒空理會他們的感慨,又去忙查房。斷肢再接的傷員都是她做的,她從第一個手術的開始,挨個檢查換藥,又教人複健。三位郎中就跟在她身後,聽着記着,偶爾發問,倒真像斯有歡當年帶學生查房。
等查完一圈,已經日落,方才斯有歡搶着手術的将士醒過來,斯有歡終于想起來:“那天校場見過你。”
餘二郎看着自己的手,他躲得雖快,但對方的刀也快,貼着骨頭削下一塊肉,當時他就覺得手要保不住了。昏迷前三位郎中吵得不可開交,再醒來手居然還在,看樣子已經縫好了。他轉過頭,視線越過斯有歡,問後面的喬郎中:“我的手沒事吧?”
殘了就會被清退,拿上幾吊錢回鄉去。雖然銀錢能支撐一陣,但傷了手,以後什麼都幹不了,餘二郎不敢想以後隻有一隻手該怎麼過日子。
喬郎中還在感慨,以往他做縫合,都會囑咐病人盡量别動,就怕傷口崩開。但斯郎中說她用的縫合手法,下針角度和縫合方法會減少肌肉裡面的力量,讓傷口不易裂開。且一定要動,盡早動,免得皮肉粘在一起,以後影響靈活。這一番話,對喬郎中簡直是革故鼎新。他還在咂摸品評,聽見問話,也并不認為是對自己講,畢竟斯郎中還在前面。
餘二郎見他不理自己,提高了聲音又問了一遍:“喬郎中,我的手沒事吧?”他說得心驚膽戰,生怕喬郎中回個“有”字。
喬郎中終于擡頭:“什麼?”他看看餘二郎,又看看斯有歡,“你的手,斯郎中縫的。斯郎中縫的,怎麼會有事?”剛才跟着斯有歡一起檢查第一個縫的手,手指都有溫度了,透着淺淺的紅,喬郎中心服口服。斷了的手都能接上,這切掉一塊肉的,還能有什麼事?
餘二郎不可置信,他還記得那天周貴調戲此人,被拉走打軍棍的事,又恍惚記起來,對了,說她是女郎中來着。
斯有歡對這種驚詫訝異早已習以為常,餘二郎才做完手術,傷到的部位複健也不是大問題,囑咐他道:“好生休息,别亂動,注意衛生。”
餘二郎呐呐點頭,随即不确定地又問:“你是說,我手沒事?”
當然不會沒事,畢竟切成那樣了。
“要看你要求了,日常幹活不會有大問題,沒有傷到骨頭,但神經方面會影響靈活,陰天下雨的多多少少會有影響,精細動作還要看你後期恢複。”斯有歡據實以告,“不過終歸手還能長在你身上。”
餘二郎又下意識去看三位老郎中,見他們信服地頻頻點頭,終于大松了一口氣:“我的手還在就好,手還在就好!”
斯有歡終于檢查完所有病人,出了房門伸了個懶腰,饑腸辘辘間,又聽見邵郎中感慨:“斯郎中的師父,究竟是一位怎樣的神醫,居然會做出如此精良的診治方案,佩服佩服。”
嗯,斯有歡暗自同意。
“可惜了,不能見無境大師一面。”
這點斯有歡就不能贊同了,且不說那些縫合技術的由來都是她按在無境頭上的,隻無境動不動“花銷”二字,就能讓這幾位郎中驚掉下巴。
還好師父跑了。斯有歡心中對無境感謝,不然自己會的這一手,也不知道要說師承何處。
斯有歡又忙到後半夜,早上醒來習慣性先從陸為安開始查房。
“昨天你又忙到很晚?”陸為安問道。
“是呀,病人多。”做規培的時候就是這麼過來,斯有歡并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陸為安覺得她這兩天人都忙瘦了,又覺得斯有歡早上醒來就來他這裡,心中暖意橫流,卻也生出不舍來:“以後不必這麼早來看我的。”
“沒事,也不早。”畢竟兩人房間沒幾步遠,早上醒來邊走邊伸懶腰,就能到陸為安房門口,來看他最方便不過。
陸為安一邊心疼一邊心裡居然生出幾分得意,誰都不看,第一個來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