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裡,義蛾生正在書房看各方呈上來的折子。
這當中除了朝堂群臣谏言,還有禦殿督衛從外面傳回的消息,說災害前前後後發生已經有十餘日,所處地界的若水王與裕國公懶怠應對,非但沒有積極主動派人赈災,反而私下與勇乾王通氣,催促朝廷赈災救人修路。
義蛾生邊看邊冷笑,也難怪勇乾王對此事這樣上心,原來私底下的盤算可還不少。此乃一石二鳥,既讓朝廷大出血,又能叫他們暗暗謀算了武顯侯,達成他們的目的。
現在的問題是,到底要順着勇乾王那幾人的意,派出武顯侯,還是換另外一個人去赈災?
如果選前者,義蛾生現在并沒有十足的把握,要是他這邊多幾位有話語權的諸侯便好了,他還能争上一争,如果選後者,沒有順了勇乾王等人将武顯侯派出去,他們肯定還會在别的地方玩陰的,這樣看來,還不如選一個他能把控的走勢……
他正煩着糾結着,外面宮人來報,說淩陽侯與禁軍副統領塗長東都要見他。
義蛾生想了想,點了淩陽侯的名,晾着塗長東。
淩陽侯進來後跪在地上行了禮,便開門見山地說自己要揭發檢舉若水王。
義蛾生拿着一張翻開的折子,漫不經心道:“朕如果沒有記錯,淩陽侯素來與若水王關系不錯,怎麼今日突然說要揭發什麼……”
淩陽侯答道:“與若水王關系好不過是基于利益,個人利益相比起國家利益,那是微不足道的,現在若水王做出有損國家利益的事情,臣懷揣着這個秘密,成日憂思不得眠。思來想去,還是決定要告訴給陛下聽,唯一擔憂的是,要是說了出來,臣這個人安危,整個侯府上下的地位,能不能有保障。”
義蛾生不動聲色地瞥他一眼。淩陽侯一早去見了雪螢的事情,很快就傳到他這裡來,他想淩陽侯的轉變除了先前曾貴妃被太後處死一事的餘力,一定還因為今日與雪螢的談話。雖然不知道雪螢到底跟淩陽侯說了什麼,不過結果叫人滿意就是好的,他的雪螢還真是有本事。
義蛾生放下奏折,淡淡地說:“淩陽侯說笑,侯爺原本就是先皇時期的功臣,如今又是朕的臣子,隻要對朕極盡忠誠,朕自然有義務要庇護他們,誰敢威脅他們?”
聽見這話,淩陽侯便知皇帝答應了,整顆心重新落回肚子裡,這才慢慢道:“陛下,早在三年前,若水王在他的封地上,發現了一座金礦……”
“金礦?”義蛾生一下就愣住了。
太後宮裡,宮人盡數被屏退,勇乾王正與太後關起門說着話。
勇乾王道:“隻要皇帝肯派出武顯侯,定要他有去無回……”
太後倚在軟榻上,懶懶地問:“哀家倒是看不太懂了,王爺這到底打的是什麼算盤?”
勇乾王微微一笑:“自然是……一石,三鳥,本王要盡收網中。”
太後讓他說得起了好奇心:“哦?哪來的‘三鳥’?”
勇乾王一手按在膝蓋上,輕輕地按拍着:“此次外派赈災,叫武顯侯去,事情辦砸了,他那封号與封地,必然是要被奪的,說不定連家眷都要跟着被流放……”
太後笑道:“王爺這麼肯定,武顯侯會把事情辦砸?萬一人家辦得漂漂亮亮,回來可是要受封賞的。”
“對!”勇乾王說,“等他一到那地,本王早與若水王與裕國公交代好,以炸藥崩裂山體,徹底将那條官路封死。”
太後大驚:“你們瘋了?!”
她甚至在榻上坐直了身體:“不治災也便罷了,你們還要繼續添亂……”
勇乾王淡淡笑道:“就是要毀了那條官道,這樣,朝廷想要把西南的材料往外運輸,就必須重新修一條道。”
他看着太後:“太後應該知道,三年前,若水王那塊地上,發現了一處金礦?”
太後不知他又要說什麼,稀裡糊塗地點了頭,金礦這事她還是知道的。
勇乾王說:“當時他與本王,還有裕國公,我們三人商議好,那金礦中産出,他拿五成,本王拿四成,裕國公拿一成……本王那四成,從若水王封地送到裕國公封地,進行精煉加工,正好裕國公還要替本王打造兵器,每到往本王這裡運送兵器的時候,就将那些精煉好的黃金,外表抹上石灰,僞裝成磚瓦,一起送過來。”
他這些話聽得太後有些心驚。私造兵器,發現金礦隐瞞不報,無論哪一個,都是要誅九族的大罪,要不是勇乾王府是她的娘家,她也不能聽到這些事情的……
勇乾王見太後變了臉色,溫聲安撫道:“太後不必心憂,我們好好瞞着皇帝的耳目的,他到現在什麼都還不知道。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天子勢微,能把我們這幾位王公諸侯如何?”
他笑了笑:“本王可還沒有忘記,十年前天子初登基時,是怎麼跪着求我們這些諸侯,拿錢給他填補國庫的。”
太後讓他說得稍稍安了心:“這确實是。”
勇乾王點點頭,這才繼續說下去:“這官路被徹底毀壞封死,武顯侯問罪無疑,他的封地空出來,本王勢在必得。另外到時候肯定要改道重修,從若水王封地到裕國公封地上,隻會更方便,這便是‘二鳥’。”
弄清楚了謀害武顯侯的算計,太後心裡對大局便也明了了:“赈災、改道重修,都要吃去朝廷一大筆錢,國庫本就不太充裕,皇帝定會捉襟見肘,等王爺到時候吞了那武顯侯的封地,更能好好地拿捏他,這正是‘三鳥’……”
她滿意地大笑起來:“妙啊,妙啊。”
勇乾王撚着胡須,也跟着微笑點頭。
他又道:“所以皇帝那邊,太後也得多活動活動,勢必要他選了武顯侯,不要選别人。朝堂上本王已與幾位老臣上書陳言,後宮這邊麼,還是得倚仗太後。”
太後撫了撫發鬓:“王爺放心,哀家心裡有數。”
義蛾生聽淩陽侯說完關于若水王封地金礦的事情,不鹹不淡地問了幾句,心裡大緻有了想法。
淩陽侯與若水王關系還可以,但關于金礦之事也隻曉得個大概,知道有這麼一個存在,再往深去了解的卻不多,比如若水王如何開采金礦,開采出來的黃金如何處置,是否還有其他人知情等等……
最後那個問題,淩陽侯隻說:“勇乾王一定是知曉的。”
那這次赈災是否還會與這座金礦有什麼關聯……義蛾生一邊思索着,叫淩陽侯退下了,又讓人宣召等候許久的塗長東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