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量四周,遠遠地就看見遠處的廊下,一個官服女人站在那正看向這邊,女人身旁還站了位身材修長的人,應是位男子,隻是她們都站在廊下,月光照不到她們的臉,再後面便是伺候着的幾個仆人。
女人注意到我的視線之後,一擺袖子就轉身進了屋内。
沒猜錯的話,那位女人應該就是溫去塵的母親,也是當朝的禦使大夫溫道言。
她這樣态度,是不是我睡着的這段時間生了什麼?我隻記得我中間似乎被一陣激烈的吵鬧的聲音吵醒過,迷糊間睜眼看了一眼院門方向,見沒人進來,嘀咕了句:“這溫府比我楚家還熱鬧。”就又睡着了。
到這時候溫去塵才來梨院找我,之前那惡奴還為我準備了一套見溫母的說辭都還沒用上就要送我出府了,莫不是這溫母死活不同意她兒子嫁與我,經過一番家庭教育之後,現已說服了溫去塵與我将事情說清與我以後回歸為陌路人了?
也對,她們溫家也不是養不起溫去塵這一輩子,而且隻要我們兩家不說,要想此事不讓外人知道,大家族有的是辦法。
這世道不就是這樣,站在頂端的家族若哪天說水就該是紅色的,從此一個國家再也見不到清澈透明的河流。
那看來此行溫府,也沒我想象中的兇險嘛,都給我吓睡着了,哈哈。
我正想着,不知什麼時候走在前的溫去塵忽然停下步子轉過了身,我反應不及撞上他胸膛後,他輕呼出聲,随即伸出雙手護在我兩側,見我站穩了才收手:“世女在想什麼?都沒在聽我說話。”
我擡頭便問:“你是不是要對我說什麼話?”
比如從此以後橋歸橋路歸路之類的。
“去塵一直在同世女說話呀。”
“……”我張了張嘴,又不自覺地轉頭看了看跟在我身後的惡奴,可對方并不看我,甚至直接越過我和溫去塵吩咐起其他下人為我備馬車去了。
我看着他明顯不想和我多有接觸的背影,心中對剛才的猜測又多了一份信心,心中感歎道:這溫去塵果真書香高門第教養出來的孩子,第一次見面就舍身救我不說,臨分别還如此貼心委婉,還願親自來接見我與我說清,除開他讓那惡奴來我家一趟讓我挨了頓家法之外,他人是真不錯,長得也漂亮。
我心裡這麼想着,心裡一高興,便揚着笑臉沖他笑的燦爛,模仿着他說話時的溫柔語氣問道:“所以去塵剛剛是與我說了什麼呀?”
體面人之間的對話就是如此氣氛歡快。
他也跟着笑,拉起我裹了白紗的手小心攏在他兩手之間,帶着我向溫府門外走,耐心重複道:“世女你此次親自來我家提親……”
我:“嗯嗯。”
溫去塵:“我母親覺得楚家非常有誠意,當即就同意了。”
我:“嗯……呃?誠意?”
我低頭看着我空空的兩手,連上面覆蓋住我因不願娶溫去塵而受了家法的傷口的白紗布都是出自溫府的。且溫道言很高興的話,那将我從熟睡中驚起的怒罵聲是誰發出的?
此時他已經将我送到馬車旁,溫府小厮為我擺好了轎凳。
溫去塵見我呆呆的遲遲沒上馬車,他微微一笑,便彎下腰去,一手扶着我的手,一手為我提着裙擺,他緞子般的烏發随着他的動作都跑到了一側肩前。
我僵硬擡腳踏上轎蹬,忽然側身将溫去塵拉起,他茫然看我:“怎麼了?”
“你确定你母親同意了我倆的婚事?并且很高興?我在梨院所聽到的好像不是這樣。”我盯着他笑容漸失的臉,心中已了然, 幹脆道:“我覺得你要聽你家人的話,我實非良配,後院早已住着兩個美人了。你我這等世家之子有些事想瞞是無論如何都能瞞住的,何況我也會幫你瞞着的,就别跳我這火海了。”
我其實是個心口不一的人,很少說這麼直白的話的,這是良言,希望他能聽到心裡去。
溫去塵不說話了,靜靜地看着我。夜晚空蕩蕩的街上,隻有溫府門前的那幾個大燈籠的燭火在随着初秋的風而晃蕩,他的臉在燈火下時明時暗。惡奴抱手站在燈籠下,看着溫去塵的眼神裡帶着憐憫和不解。
半晌,溫去塵猛然将頭垂下,陰影将他臉全遮了去,他慌張地将一個冊子塞到我手中後,轉身便進了溫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