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早是在第二天下午去找的周樾。
早上下過陣雨,無論是洋槐樹還是泥土都濕漉漉的,空氣中帶着股潮濕的植物氣息。姜早小心翼翼避開石磚上的水窪,小跑地來到門口。
她小口地勻着氣,因為奔跑臉頰紅撲撲的。她鬼鬼祟祟地往裡面張望了一圈,沒有看到周樾的身影。
正準備站直身體,往後肩膀撞到了人。
她怔了下,仰頭往身後看去。
呼吸都快停了。
周樾半彎着腰,和她的距離不過一拳,他保持着視線和她水平的高度,從她剛剛張望的方向收回了眼。
對上了她視線。
“在找我?”
他是什麼時候出現,又是什麼時候靠近她的,姜早一點察覺都沒有。
也不知道她剛剛在一系列舉動他是不是都看見了。要是放在平時,她肯定要下意識否認一句沒有。但今天不一樣,姜早最終還是老實地點了頭。
周樾輕飄飄地掃了她一眼,站直身體,意味不明地揚了眉。
姜早等了好一會,沒等到他說話,隻等到周樾旁若無人地略過她往店裡走。
就這麼走了?
他似乎是剛買了東西從外面回來,手上還拎着個袋子。姜早連忙跟上他的腳步,“你不問問我為什麼來找你嗎?”
“不問。”
“為什麼?”
周樾徑直走到了冰箱前,從購物袋裡分門别類地把東西往裡面放。他無所謂地笑了下,“是你有事找我,又不是我有事找你。”
似乎在剛剛他就已經看出了她心裡的小九九。
姜早鼓了下腮幫,她還記得自己是有求于他的。“那你就不能問一下,我有什麼事情找你嗎?”
留下最後兩瓶可樂,周樾把冰箱門關上了。他單手打開了拉環,氣泡頓時有撲簌簌地往外湧。
周樾把可樂塞進她手裡,才勉為其難地順着她的話問,“什麼事情?”
“也不是什麼大事。”姜早有點心虛和不自然,就見手裡的瓶子被插上了一根吸管。“就你說幾句話的事情。”
“這麼簡單啊?”
她點頭,格外的真摯。
周樾眼弧壓低,眼底的玩味明晃晃的。“那我讓魏诏幫你。”
“不行。”姜早想也沒想的拒絕,就看到周樾眼底的笑意。
他在逗她。
姜早抿住了唇,按耐下想嗆人的沖動,慢吞吞地把事情告訴他。“杜立輝你還記得嗎?就是我班主任,他要給你打個電話。”
“又被叫家長了?”
什麼叫又?
姜早瞪圓了些眼,覺得有必要證明自己,“我一年就被叫了那麼一次而已。”
“然後剛好、還被我遇上了?”周樾慢悠悠地扯了下唇,“沖着我來的?”
“不是。”
這話怎麼說得有點奇怪,什麼叫沖着他來的。姜早舔了下唇,喃喃了一句,“是你當初自己要接我電話的。”
周樾氣笑了,他一大早被她鬧鐘吵醒,還幫她冒充家長,感情是他自己自作自受呗。“行,是我多管閑事了。”
姜早:“……”
“我不是那個意思。”姜早幹巴巴地解釋了一句。
而在周樾面前,姜早已經變成了某、小白眼、狼。
而此時某小白眼狼,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像是被他的油鹽不進勸退,小姑娘那股傲嬌勁又上來了。
她點點頭,理直氣壯地小聲控訴,“所以你要負責。”
負什麼責。
負責圓謊,負責幫她應付杜立輝。
周樾眼皮跳了下,怎麼感覺他像個沒有責任感渣男似的。
“我集訓的申請,需要家長給班主任說明一下。”姜早把事情攤開了來說,才不是她又幹了什麼事被叫家長了。
可說到後面,姜早聲音小了些,簡單地一句話帶過。“我爸媽又不管我,杜立輝也隻知道你是我哥哥。”
所以,她就隻能來找他了。
周樾眉梢下壓,看着她低垂着眉眼,喝水的動作頓了頓。
他擡手很輕地摸了摸她的腦袋,像摸什麼小動物一樣,有點敷衍的安慰。“這麼可憐啊?”
“……”
一瞬後,周樾就松了手。
可頭頂上的感觸恍若還在,姜早耳尖一點點得紅了起來,蔓延到了臉上。“也沒有、很可憐!”
周樾輕笑了聲,想起上次杜立輝說的話,悠哉悠哉地看向了她。“平時都自己一個人住?”
姜早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這麼問我,但還是小幅度地點了頭。
周樾思索了一下,打個電話的事情他不是不能幹,問題是:“父母同意了嗎?”
姜早不說話了,看着周樾眼睛一眨不眨的。她爸媽要是同意了,她也不會來找他幫忙了。
她搖頭。
“他們還不知道?”
不知道。
周樾眉眼微動,看着她不說話了。
他臉上沒表情的時候,其實挺有距離感的。
姜早緊張地抿了下唇,大膽地伸手扯上了他的衣角。是很輕的力道,更像是隻伸出爪子試探的貓科幼崽。
“打個電話就好了。”小姑娘讷讷開口,末了,還喊了他一聲。“哥哥。”
周樾表情有一絲的松動,慢騰騰地扯出了被她抓着的衣角。“好好說話,别撒嬌。”
姜早愣了愣,她哪句話沒好好說了?
姜早自我反省了一會,不能是那句打電話吧,那就是那句“哥哥”?男人心果然海底針,前幾天還巴不得當她哥哥,現在有事找他幫忙就變臉了。
想着想着,姜早也郁悶了起來,要不是有求于人,她才不慣着他呢。“那你幫不幫忙啊?”
周樾一聲不吭的,背過身往前走。
姜早跟在他後面,像隻小尾巴似的。又喊了他一聲,連名帶姓的那種。“周樾?”
這回有反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