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訓路上的最後一點障礙解決後,按照構想,姜早會參加藝考,校考,有望考入自己理想的學校。
但事實卻往往給出出乎意料之外的發展。
姜早開心興奮的狀态持續了幾天。周末的時候,她翻出了積灰的畫冊和工具,準備好好收拾一番。
畫畫,是姜早從小學四年級就開始學起的。
那個時候的家長或許是因為跟風,又或許是因為對孩子有長遠的考慮,又或許是純屬因為孩子周末在家鬧騰,才給報了興趣班。
盛嘉南就屬于最後者,盛父盛母給他報過跆拳道,鋼琴,小提琴,舞蹈等等一堆。
鐘詩蘭則沒想過這些,何況姜早從小就是安靜乖巧的性格。但鐘詩蘭和盛母出去逛了一下午街的功夫,就這麼水靈靈順便給姜早也報了個興趣班,甚至都沒有沒問過她一聲。
還專門安排着和盛嘉南一起,說是兩個孩子之間也能有個照應。
所以在四年級之前,姜早和着盛嘉南把所有興趣班都上了一學期的時間,主打一個什麼都學了個半吊子,又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來。
直到盛母再也看不下去,下定決心要讓盛嘉南選一個興趣愛好學下去。
姜早在旁邊吃着冰淇淋,看着困惱糾結的盛嘉南,給了他一個主意。“要不然學畫畫吧。”
盛嘉南:“為什麼是畫畫?”
姜早掏出紙巾,擦掉不小心弄到嘴邊的冰淇淋。“武術太累,鋼琴拘束,小提琴脖子酸,舞蹈呢……”
盛嘉南好奇地等着姜早繼續往下說,“舞蹈怎麼了?”
姜早遞給了盛嘉南一個嫌棄的眼神,“四肢僵硬。”
而畫畫剛好什麼都不占,隻要你不是個色盲。去畫室畫個四不像,都能交差。
所以就這樣,兩個孩子都去學了美術。
姜早翻出了塞箱底的幾張素描紙,其中混入了一張盛嘉南小學六年級的畫作,畫的是喜羊羊。
這是一隻羊角像牛角,甚至還大小眼的喜羊羊。要不是下面用鉛筆還歪歪扭扭地寫了“喜羊羊”三個字,都快叫人認不出來。
姜早隐約記得當時的主題是“我最喜歡的人”。
當時的她猶豫了片刻,問道:“你最喜歡喜羊羊?”
“當然不是。”盛嘉南否認得極快,“我最喜歡的是乙骨憂太。”
誰?姜早困惑地眨了下眼。
盛嘉南聒噪地給她安利了一整天,安利到姜早覺得他煩。心想早知道就不問他了,但回家後姜早還是看完了整部動漫。
可就是如此,這幅喜羊羊盛嘉南依舊畫得很認真,也是他畫得最認真的一幅畫。
認真到當時老師還表揚過盛嘉南進步了。
姜早把盛嘉南這張畫挑了出來,下面一張畫自然而然地就印入眼簾。
她十一歲畫的畫,筆觸還略顯稚嫩,但依舊能一眼認出畫上的人是鐘詩蘭。
畫上的人瞧着要比姜早印象中的鐘詩蘭要溫柔許多,溫柔到姜早覺得陌生。
她看得眼睛發酸,重新整理一遍畫冊,把這張未送出去的畫重新藏在了最下面。
至于盛嘉南的那張,姜早覺得有必要拿給他,畢竟是他創作生涯裡畫得最好的。
裡裡外外重新收拾了一遍後,姜早收拾着東西,準備下午去一趟畫室。她背着包,剛準備出門。門關處就傳來了一陣響動。
大門被從外打開了。
剛剛畫上的人就這樣出現在了眼前,讓姜早有點反應不過來的愣住。
鐘詩蘭推着個小型行李箱,風塵仆仆地站在了門口。
趕了幾個小時的飛機,鐘詩蘭明顯疲憊,和往常一絲不苟的女強人形象有的不同,盤起來的長發有些淩亂了,甚至連身上的襯衫皺巴巴的。
姜早愣了下神,下意識把手裡裝着畫筆的包往後藏了下,才讷讷地喊人。
“媽媽。”
鐘詩蘭的視線輕飄飄地從她身上劃過,點頭當作聽見了。
行李箱直接被鐘詩蘭丢在了門邊,脫掉高跟鞋後她直接光着腳踩在地闆上進門,渾身卸力地坐靠在沙發上。
一般情況下,孩子面對許久未見的母親時,會是什麼樣的場景?是熱情的擁抱,噓寒問暖,還是欣喜若狂。
到他們這裡都不是,短暫的茫然和無措感退去後,是孩子面對着母親時天然的濡慕親近之情。
姜早站在房間門口,好一會還是拿着書包磨磨蹭蹭地走到了客廳,在鐘詩蘭對面坐下。“媽媽,你怎麼突然回來了?”
鐘詩蘭揉了揉眉心,“回來有點事要處理。”
“那公司那邊呢?”
“就是公司有點事,要回來。”鐘詩蘭耐着性子還是解釋了一句。
鐘詩蘭從來不會和姜早說任何公司的事情,她隻會過問她,“最近學習成績怎麼樣?沒退步吧?”至于生活上瑣碎的事情,鐘詩蘭向來很信任張姨。
姜早低低地“哦”了聲,也不說話了。
她垂着臉,無意識地摳着食指,這是她無所适從或者緊張時才會有的小表現。
鐘詩蘭自然看到了姜早帶着的包,但今天是周末。倒了一杯水喝後,鐘詩蘭果不其然地問了。“要出門?”
姜早不用多想都知道鐘詩蘭話裡的另一層意思就是,周末不在家讀書複習,還要出門?
她無意識地擰了下眉,面對着鐘詩蘭時,常能感受到的那股喘不過氣來的焦躁感又浮現了出來,既陌生又熟悉。“嗯。”
鐘詩蘭:“去哪。”
“和同學約好了……”
鐘詩蘭立馬皺眉,不贊同地打斷了她,“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想着——”出去玩。
“是去圖書館學習。”姜早極快地把剩下的話說完。
氣氛安靜了一瞬。
她聲音有點大了,反應過來後,姜早還是直接站了起來。
雖然鐘詩蘭态度已經平息了下來,但此時依舊皺着眉。
“抱歉媽媽,我聲音有點大了。”姜早主動開口,邊說邊往門口的方向走了兩步。“我和同學約好了,先出門了。”
昨完,不等鐘詩蘭再說些什麼,姜早用最快的速度換了鞋出門。
等大門關上的那一刻,姜早才整個人放松了下來。一門之隔外,她站了好一會,才一言不發地往外走。
她其實一點也不想和鐘詩蘭起争執的,她真的很不喜歡這種狀态和氣氛。
明明以前不是這樣的,可自從鐘詩蘭忙起來後,一切都變了。
姜早漫無目的地走到馬路邊,口袋裡的手機嗡嗡作響,她才後知後覺地緩過神來。
正巧盛嘉南給她打了電話,姜早索性把他人喊了出來。
盛嘉南原本是打算和同學去打球的,聽姜早這麼一說也不急着打球,直接到了和姜早約定好的地方。
他到的時候,姜早正蹲在一顆樹下,看着一隻螞蟻搬家。她無聊地撿了根樹枝打亂螞蟻的隊形,又看着他們繞開障礙物繼續前進。
他身上還穿着藍黑色的球服。小跑了一段路,人有點氣喘籲籲的。“怎麼在這等?”
她向來怕熱,一曬臉就紅撲撲的。所以平常如果有點事,姜早都是在家裡等着,等着盛嘉南找她。
姜早搖了搖頭,沒說什麼。把起先收起來的那張畫遞給了盛嘉南。
看到是什麼後,盛嘉南低“草”了聲,多少覺得有點丢人。右下角還一筆一畫的簽着他自己的大名,外加一句“老子果然是最厲害的”的中二發言。
盛嘉南趕緊把畫卷起來,這要是别熟悉的人知道了,肯定要取笑他。“這東西,你怎麼還留着啊。”
“不是能留作紀念嗎。畢竟……”姜早老實巴交地道,“這可能是你這輩子畫得最好的畫了。”
姜早明顯情緒并不高漲,把東西給了盛嘉南後,就自顧自地往前走。
他兩從小一塊長大,盛嘉南再神經大條也瞧出了不對勁,有點擔心地問。“你去哪?”
姜早:“去畫室。”
盛嘉南連忙跟了上來,還想說些什麼,手機就響了。他隻能放慢腳步接起了電話。
電話那頭催促着他,“盛嘉南,你去哪了,球賽要開始了。”
“馬上就回來了。”盛嘉南敷衍地應付,沒再聽電話說什麼,而是一步當兩步地追上姜早。
“你還好嗎?”
姜早側過臉來看他,“不好。”
盛嘉南:“……?”
那句“怎麼了”還沒說出口,姜早就繼續道,“但你給我買盒史明克水彩,我說不定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