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如稚童一般，眼瞳裡滿是單純的戲嬉，執拗地想要看到期待的反應。

掃在衛檸臉上的呼吸愈發沉重，她能夠感覺到斐青柃在一點一點靠近，眼睛被她瞪得圓而大。

沒有一個人阻止她。

都在等待什麼發生。

至于是什麼，衛檸心裡很清楚，清楚他們的重點并不在于斐青柃究竟說了什麼瘋話，更有可能這是協商好的試探。

畢竟，斐青柃的忠誠人人皆知。

而且，這種事交給她，合所有人的心意，包括斐青柃自己。

從窗外傾斜的光落在衛檸眼睫，本就淩厲的眉眼銳氣橫生，可忽然之間，她輕輕眨了眨眼，讓人窒息的冷意被瞬間藏起。

衛檸歪頭看向斐青柃身後的衆人，“斐隊長，你臉上長了顆痘，這面具可真劣質。”

“……”

出乎意料的答案。

屏住呼吸注視着衛檸的衆人聞言身體一僵，愣愣地看向最前方的斐青柃。

感受到身後的視線的斐青柃，“……”

“哈，哈，哈。”，斐青柃一邊扶額，一邊和衛檸拉開距離，坐回床邊的椅子上，撓撓臉，“我這是最新型号的仿真人皮，不會長痘啊。”

“是嗎？那我看錯了，可能是灰塵吧。”，衛檸嘴角微勾，弧度轉瞬即逝。

斐青柃不說話，鑽進衛生間照鏡子去了。

眼神落回圍在床前的衆人身上，特别是那個戴眼鏡的男人，衛檸在他身上停留的時間尤為長。

“長官們，還有什麼問題嗎？我會如實回答的。”，她問道。

在付酒皺眉開口之前，坐在她身邊的宋與歲站起身，“抱歉，我的下班時間到了，病院裡還有事等着我去處理。長官們，明天見。”

跟在她毫不留戀的身影後的是伸了個懶腰的男人，“明天再問吧，病人身體要緊。”

眼見他們二人走了，付酒站在床前久久地看了衛檸一眼，領着身後的人也都散了。

病房回歸到幾小時前的寂靜。

衛檸側首背向房門，落地窗外是即将落下的夕陽，天空沒有一絲雲彩，巨大的球體全然裸露在她眼前，閃耀得很刺眼。

直到眼球幹澀，衛檸才合上眼，僅零點一秒的時間，她便再次睜開眼，繼續注視着太陽。

是強迫記憶的動作。

斐青柃走出衛生間後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身體發絲皆鍍上一層金邊的少女，無聲地與逼近在窗前的太陽對峙，眼球變得通紅也不管不顧。

如同被冶煉的金屬。

冷淡卻炙熱，堅硬卻柔韌。

見衛檸沒有注意到聲響，斐青柃索性靠在門邊，眼神始終落在衛檸身上，隻會在風撩起女孩的發梢時緩緩眨下眼睛。

一直到整座城市将圓日吞滅，黑霧席卷一切。

衛檸終于看向斐青柃，隻見對方一挑眉，“你在對自己做服從性測試？”

“瞳仁都縮起來了，太陽有什麼好看的，值得看幾個小時？”

衛檸背靠在床沿，不答反問，“你怎麼還待在這裡不走？”

斐青柃同樣不答，低頭在終端上一頓戳，做到衛檸身旁，靠近她，“你看。”

“看什麼？”

略有些沙啞的聲音響起，是介于少年與青年之間的青澀莽撞，某些陰郁的情緒毫不掩藏。

是主人刻意的結果。

衛檸擡眼看向崔逢，他提着飯盒立在門前，195的身高似乎要把門頂穿。

也許正是因為身高，走廊的光線被他擋了個嚴實，被劉海将将蓋住的眼睫再添一層陰翳，配着上揚的桃花眼，竟好似傳說中來索命的豔妖。

崔逢一步步走到床前，眼神掃過斐青柃，最後定在衛檸身上，“你們在看什麼？”

斐青柃看着崔逢，忽然一笑，笑聲引得衛檸和崔逢兩人齊齊看向她。

她一點終端，一張圖片被投影至半空中。

是一個年輕女人的照片，眉眼和嘴角一齊彎起來，如同盛着流螢的月牙一般，是看見就會同樣感到幸福的笑容。

被不存在這廢土時代的笑容擊中一般，衛檸和崔逢一時間頓住呼吸。

崔逢将手中的飯盒放在一旁，微眯起眼睛，“這是你？”

斐青柃得意地一插腰，“是不是和我現在張得很不一樣？小衛檸，我可沒有騙你。”

衛檸低頭夾着菜，聞言一擡頭，“是很不一樣。”

說完，她又馬上低下頭，她好餓，要吃飯，不想理斐隊長。

奇怪。

她以前并沒有這麼不經餓。

被兩個人忽視的斐青柃不歇氣，收回照片，瞥崔逢一眼，低頭對衛檸繼續念叨，“怎麼誰給你的東西都敢吃？不怕被下藥？你遲早有一天被人随便拐走。”

雖然念叨了許多，但斐青柃也不真的在意衛檸的回答，随意一揮手隻留下背影和一句，“我也好餓，明天再來看你。”

被留下的兩個人，一個埋首吃飯，一個坐在椅子旁看着吃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