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腦中浮現出江迩面無表情修車,燈滅了拍手鼓掌,燈亮了又是映出一張冷臉就想笑,沒忍住笑出聲來,咯咯聲中頭頂大燈又亮了。
江迩涼嗖嗖看過來,四目相對,孫千遠不敢笑了,老老實實把手電湊到了前轱辘上。
江迩又盯着他看了兩秒才彎下身子,伸手把山地車倒放在空地上。
他先轉了轉前轱辘,依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湊過去在車頭摁了兩下,又慢慢地摸了一圈各部件沒有毛刺。
江迩直起身,從口袋裡掏出螺絲刀,看着很随意地擰了兩下。
孫千遠看到他随身帶螺絲刀就很驚訝了,見他比劃兩下收起來呆呆問他:“這就修好了?”
“不然?”男生拍了下前轱辘,道:“别蹲在那了。”
前後不過兩分鐘,孫千遠都懷疑他是修了個寂寞,他直起身看着江迩把自行車倒回來放到原位,擦了擦車座就上了鎖,然後拎起書包走了。
車子還真被修好了,推來推去的很安靜,孫千遠看了眼男生的背影,也打算回家。
孫千遠沒想跟着他,但兩人路線一緻,都走到樓下了他單純地以為江迩是在送他。忍不住問:“你要送我回家?不用的,我自己就行。”
江迩還是不說話,站在單元樓前掃了眼他頭頂扭捏着的小貓,覺得這孫千遠内心戲真多,沒理他自己上樓了。
等江迩都走到二樓了,聲控燈照出的光亮都撒到樓下了孫千遠才想起自己在樓道裡看見這人兩次了,他們不僅如何穗所說住在同一個小區,甚至還住在一棟樓裡,雖然不在對門,但也算得上是半個鄰居。
孫千遠拍了下腦門,沒再耽擱一步兩個台階,到樓層後沒收住直接撞在了牆上,手臂瞬間火辣辣的,一小塊皮膚已經溢出了血絲。
江迩踩在台階上,聽見他的痛呼問了句怎麼了,孫千遠擺擺手說沒事,還讓他趕快回家,時候不早了。
話音未落江迩就走了過來,看見他胳膊上的傷口沉默半天,道:“你記得擦藥。”
孫千遠聽着他的關心啊了聲。
他皮膚白,因此小臂上的傷口看着格外誇張,燈光照射下泛着血色光澤。
江迩似乎劇烈喘息一下,樓上的聲控燈熄滅了,孫千遠隻能看到他筆直的腿以及被校服外套包裹,自然放在身體兩側的小臂。
下一刻,江迩朝他走來,先把書包放下才問:“家裡有藥嗎?”
孫千遠直愣愣搖頭,旋即隻見江迩去了樓上,讓他在這裡等着。
不過兩三分鐘,江迩又下來了,手上還多了一個塑料袋。他壓低聲音道:“先回家清理一下,這是藥,明天還我。”
說完也不等孫千遠反應,拎起書包走了。
“世上還是好人多啊。”
避開傷口擦過身體的孫千遠癱在床上發自内心地感歎。傷處擦過藥已經好多了,現在一陣清涼,還蠻舒服的。
他躺了許久,将将睡過去時放在床頭櫃的手機催命般嗡嗡振動,這手機沉得拿着都累人,此刻竟然移動了一厘米,可見對方發了多少條信息。
他回家後也就跟江迩道了聲謝,眼下這轟炸般的作風自然不屬于江迩,也隻能是王小帥那家夥。
他抄起手機,果不其然,噼裡啪啦的消息彈窗一個接一個,滾動起來簡直是目不暇接。
孫千遠随便點進去一條隻見發送時間來自二十分鐘之前。
這手機被摔一下竟然出了消息延遲的内傷。孫千遠匆匆回了個安全到家後退出,隻見搞轟炸的不止王小帥,聊天框裡頂着未讀的還有鄭嘉和何穗。
何穗倒還好,信息隻停在二十分鐘前,估計是江迩和她說了什麼,最後一條是讓他擦完藥記得說一聲。
另一個鄭嘉簡直是無時無刻不在發消息,他剛點進去還沒來得及輸入,下一刻對方直接殺過來一通電話,孫千遠手一抖摁下接通鍵。
那頭估計也沒想到接通了,一時間兩人都沒說話,落針可聞,孫千遠坐起身,試探叫了句:“鄭哥?”
鄭嘉哼了一聲,緊接着說:“開門吧,我在外面。”
深更半夜的,外面蚊子還多。孫千遠不敢耽誤,套了件松松垮垮的T恤衫,趿拉着拖鞋就去開門。
鄭嘉不知道等多久了,樓道裡的聲控燈都滅了,開門時燈光乍洩刺激得他眯起眼睛,長睫在眼尾壓下一片陰影。
“鄭哥,大晚上你怎麼來了?”
孫千遠拿出了上次找出來鄭嘉沒穿上的涼拖,這人腳挺大的,穿進去露出一小截腳後跟懸在空中。
他看了兩秒,說:“鄭哥你先将就一下吧。”
鄭嘉沒有挑揀,跟着孫千遠坐在才收拾過的沙發上,他嗅覺很靈敏,再加上江迩給的藥味道挺大,和孫千遠稍靠近一點就擰眉問:“怎麼受傷了?”
他拎起孫千遠的細胳膊讓他轉了一圈,看到了另一條胳膊上反光的亮油,眉頭蓦地一緊。
孫千遠倒是無所謂地擺擺手,說:“跑的時候不小心蹭到了。”
“鄭哥,你聽王小帥說得我們被堵了?”
鄭嘉沒說話,還在看他手臂上的傷口,那三五厘米的擦傷能被他盯出個洞,孫千遠不動聲色側過身,正好避開他火熱的視線。
鄭嘉這才收回視線:“嗯,本來去校門口接你們,結果等到人都走光也沒等到你們。”
孫千遠驚奇:“等我們幹什麼?”難不成也是組織他們去堵人?
他臉上表情生動,藏不住事,不管是誰都能從他誇張的表情裡猜出什麼。
鄭嘉當即反駁:“我從來不做那種掉價的事。”
孫千遠:感情他剛來時堵江迩的另有其人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