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地方偏僻,周遭更是連個人煙都沒有,隼不言親自去了邊城才尋來一位老醫師。
兵卒将人帶進屋子裡,診完脈,老醫師撫着花白的胡須,神色凝重道:“大人這是……有中毒之相。”
因着魏時崇是悄聲來的,隼不言将消息封的死死的,現下還無人知道魏時崇已在商巡查。
聞言,隼不言一驚,中毒?
這倒不是什麼稀奇事,這天底下恨時崇的人實在太多,不過能近身下毒害他的倒是令人匪夷所思。
他蹙眉,沉聲問:“醫師,敢問我家大人是中了何種毒?”
老醫師搖了搖頭,這漢子的脈象微虛,塊頭挺大,看着身子硬朗,卻也是個不經風的?
可他也未有過這些個醫治中毒的經曆,一時半會也說不清。
他又仔細診了診脈,這一診,他倒抽一口涼氣……芤脈?
“大人可否嘔血?”
隼不言想了想,這幾日兩人未在一處,即便是在一處,魏時崇都是冷着一張臉,無甚異常。
“想來是未曾。”
“這便不好說了,”老醫師又看了眼魏時崇:“大人的脈象浮大中空,是氣血虛虧之象,這面色又是萎黃,實乃失血所緻啊,除此之外,大人現下不省人事之狀,倒像極了一種毒。”
他擰緊了眉毛,惆怅道:“老夫曾知一種奇毒,由蠱所成,早時入人體内會慢慢吸取精血所長,到了盈滿之際便會自爆,毒素滲入五髒,初出并不能察覺此毒,可一旦中毒之人嘔血不止、時常昏迷,便是……”
隼不言的瞳孔驟然縮起,一臉呆滞,顫聲問:“便是如何?”
“唉,便是中毒已深,大羅神仙也難救啊!”
聽此一遭,如雷貫耳。
隼不言險些将碗裡的藥碗摔了下去。
他不信邪,将碗放下來就去尋魏時崇平日穿在身上那寬大、繡了幾株醜梅花的袍子。
果不其然,那袍子的下擺,沾着點點血迹。
他這幾日都未動刀劍,不可能是旁的人的血迹……
隻能是他的。
“那……”隼不言慌忙道:“可還有法子能救他?實不相瞞,我家大人家中還有身懷六甲的妻室,這孩子不時便要生了,若是他就這麼死了,那寡婦帶着一幼子,可如何活呀……”
老醫師面露難色,想不到這漢子竟還有妻室,也是啊,嬌妻幼子尚弱,若是沒了他,往後的日子必定艱難。
“醫師,求您救救我家大人……”隼不言急的要下跪。
“使不得,使不得!”老醫師駭了一跳,忙躬着身子去扶他:“大人真是擡舉老夫了!我不過就是一粗鄙平民,在這邊陲小城靠小手藝醫些小病症罷了,這,這,老夫是真的愛莫能助啊!”
怕隼不言纏着不放,他提起藥箱就要走。
“醫師留步!”
榻上面色蒼白的男人嘶啞喊道。
兩人一驚。
魏時崇直覺頭痛欲裂,身上乏力,隻得緩慢坐起身來看着二人。
其實他早就有了意識,隐約能感知到有人在他耳邊談話,隻是身子實在不适,沒力氣動作。
眼下緩過來了,他自然是坐不住的。
“方才醫師的話我都聽見了,勞煩醫師診治,我……”他咽下一口唾沫,隻覺嗓子生疼:“不過是風寒罷了,醫師開些能治風寒的方子便好。”
老醫師躊躇着。
魏時崇扶額,有氣無力道:“我不為難醫師,開了方子,就自行離去吧。”
他知道這醫師說的是真話,雖知曉其毒,卻也無解毒之法,何況……這世上的毒,有哪一樣是說解便能解的。
老醫師聞言心上一喜,嘴上答應着,忙鋪開紙草草寫下一個方子便跑了。
隼不言沒攔住人,看着魏時崇平靜的樣子,一股子無名火竄了出來。
他走至塌前:“你還想活命嗎?你知不知曉自己種的什麼藥石難醫的毒?你脾氣一向臭的要死,整日自狂自傲,我就不信,你在軍中吼幾句我便罷了,難不成回了寝宮也要這般跟你娘子吵?”
“你為何就不能聽勸一次?”
隼不言幾近聲嘶力竭地沖男人吼道。
男人閉了閉眼。
半晌後,他才沉聲:“此事,莫要讓她知曉。”
隼不言簡直被氣笑了。
“我都被你發配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了,家裡老母都見不到,還能跑到你娘子面前告你的黑狀?”
魏時崇低眸,想了一會,道:“你家中老母,本王自是會好好看顧。”
“你!”
他哪裡在質疑這檔事了?
罷了,他真是打碎銀牙和着血往肚子裡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