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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應該知道,大概的話題了吧。”流浪者坐到了我身邊。
我一向很直接:“我剛剛遇到你的時候,就覺得你陌生又熟悉了。你大概要講我和你的故事吧!”
“那我就直說了,因為我,你遺忘了關于我的記憶。”流浪者也不賣關子。他向來不屑于在自己的錯誤上扭扭捏捏。
“那看來,失去記憶前的我和你關系很好咯?”我又翻找起自己七零八落的記憶,不由得苦惱地捂住了腦袋,“我和你相處的時間好多。這一忘,直接把我過往的人生攪碎了。”
“……抱歉。”他悄然顯露出愧疚的神色。
“嗯?你剛剛說……”我還沒反應過來。
“我剛剛有說話嗎?”流浪者沒好氣地把我扭過來直視他的頭重新掰回去,他顯然不适應我這麼正大光明地認真仔細地盯着他看,“如果你不想聽的話,我不會為你講述你遺失的記憶。”
我露出一個在他看來簡直是蠢兮兮的笑臉,搗蒜般點頭道:“我想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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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概也是像散落拼圖一般零碎的記憶,和我腦海中遺失的那幾塊完美地拼在了一起。
流浪者大抵是在講述中摻雜了一些屬于他的主觀部分,導緻聽起來有些别扭。
就是那一段……我們相互傾訴自己的過往。就像現在流浪者為我講述我遺忘的過往。
“不會吧,我當時真的迫不及待地抱上來了?”我疑惑地指着自己。
流浪者:“我怎麼知道,是你先張開手臂的。”
我點出了他回答中的細節不足:“哼哼,那就是你投懷送抱!”
那段黃金般的日子已經逐漸被拼湊起來,呈現在我的大腦中,隻是缺少了些身臨其境的情感而已。
當流浪者向我講到他因為暴怒和恐懼而二度抛棄我、甚至自作主張地消除自己存在而幾乎斷絕我們之間的聯系時,他似是在斟酌語句,又好像在消化情緒。所以就這樣慢慢地、低聲地講述着。
流浪者的聲音不算低沉,經常裝作兇巴巴的樣子。他輕緩絮語,便是上好的樂器了。
但是至今,我聽那些被我遺忘的故事,卻好像是他人的故事。我像是坐在放映室觀衆席上的一位,觀看熒幕上被播放的已經褪色模糊的電影。
我覺得那不屬于我,但又确确實實地是我曾經曆過的事情。除去最開始一段美好的日子,往後便是抛棄、追尋、再度抛棄、和解與遺忘。
……我覺得流浪者不屬于我,但又确确實實地、他以一種熟悉而自然的态度接近我,這幾天陪伴我流浪在須彌。
抛開這些不愉快,至少流浪者沒有讓我抱着對自己記憶的迷惑生活下去不是嗎?
幾度分離,他最終還是來找我了。
我想,這樣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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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漸漸地有些困了。大概是幾百年的時光即使對于我們長生種來說,也漫長得可怕;大概是流浪者娓娓講述的聲音略微醉人,當我意識再度清醒的時候,我發覺自己剛才……在靠着流浪者打盹?
聽着自己的故事睡着了……我心虛地瞟了流浪者一眼,希望他沒發現。
“我早就發現了。”流浪者察覺到了我的目光,他一向懂得我的心思,幹脆把我們面前的火滅掉。畢竟我的故事很長,當零零碎碎講完的時候,已經從傍晚到深夜了,“你想睡就睡吧,前半夜我來守。”
“好吧,”我困頓地調整了一下姿勢,仗着人偶不會因為長時間保持一個動作而手麻,拉住他的手。在做好進入夢鄉的準備後又在昏沉中忽地想起一件事,急切地要他承諾:“你要答應我,不要再不告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