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冷淡的禁欲系外川也覺得有些刻意，将手機收了起來。

“但如果我是女生”，野末幻想，“可能會想和你聊戀愛話題，很嗨地自拍”

這話在外川聽來，就好像是--抛開性别不談，我是很喜歡你........和你相處的--感覺，某人get。

“你這麼溫柔，應該會願意陪我吧？”，野末回頭看他。

外川幾乎吊成翹嘴，隻好盡力忍住，看向别處。

完蛋，野末真是，這麼自然又不自覺地撩人，難怪那麼多人喜歡，連自己也都.......水靈靈地愛上了。

抿了一口咖啡，外川還沒察覺，野末就從口袋裡掏出老式按鍵翻蓋手機，對準了他。

“看這邊”

外川轉頭，野末按下拍攝，前者頓了一下，才連忙轉開--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特地等人拍完才扭頭的呢！

“你幹嘛突然拍我啊”，外川問道。

野末不答，隻将圖片展示。

外川瞥了一眼，收回視線評價，“這畫素還真有年代感”

“我在學女生們拍帥哥”，野末收回手機。

“我算是帥哥嗎？”，外川有自己的重點要抓。

“至少公司的女員工都這麼說喔”，野末道。

“是女員工說的嗎？”，外川的手捏緊了纖細的易拉罐子--竟然不是你以為的嗎？

“對了”，野末看了下手表，“你覺得半天有多久？”

“半天？”

“嗯”

“應該是12小時吧”，外川道，“不，若隻算起床後的時間，大概是六到八小時”

陽光下，兩人的手都纖長優雅地放着，冬日的暖陽傾灑，蓬松在發間盈盈，堪稱絕美。

“有這麼久嗎？”，聞言驚訝的野末皺眉，但旋即舒展，“算了沒差”

說着，他便拿出手機，道了句--我打個電話，走遠了些。

“喂，桐島”

“雖然還有點早，但我深思熟慮的結果，關于升職的事，還是.......”

“比我優秀的人比比皆是

“不行啦，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

“說到底我連自己想做什麼都不太清楚”

不遠處聽着推脫之言的外川突然回憶起自己當初入職時的發言。

“我.......過去的我......一事無成，所以我也不知道将來能做什麼”

“說到底，我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

彼時正是面試官之一的野末程手撐在下巴上看着如此大膽發言的自己，不知在想什麼.......

回到現實，與回憶裡接連重合的話語還在繼續。

野末仍在拒絕，“我知道，但是......”

或許是對面的攻勢太過強烈，野末居然耍起了小孩花招，“喂.......喂，是不是因為我用折疊手機啊，收訊好像不太好.......喂，你說什麼.......”

野末笑着挂斷電話，然後轉身向外川展示了下，“折疊手機很方便對吧？”

野末走向長椅，然後拿起公文包，招呼了句，“回公司吧”

“野末先生”，在野末轉身就走的時候，外川趕緊站了起來喊道。

“嗯？”，野末回頭。

“我們來模仿女生吧”，一手提着公文包，一手握着咖啡的人道。

“模仿女生？什麼意思”

“走吧”，外川大步向前走着，在前引路。

“等等......什麼意思，你要幹嘛？外川.......”，野末完全摸不着頭腦，隻能跟了上去。

高大明亮的甜品店裡，女生們分散坐着，或聊天，或拍照，隻有靠窗坐的外川正在努力跟甜品奮戰，對面的野末極為尴尬糾結。

“你不吃嗎？”，外川瞥了眼安靜的人，喝了一口咖啡道。

“但這是.......”，野末看了一眼擺在面前的甜品。

“這是草莓煎餅”，外川介紹。

“我不是說這個”，野末小聲激動，“我們太突兀了”

“我們正在模仿女生，請忘記你自己是男生”，外川雙手放在膝上，鄭重看向野末。

“但是.....”

“你不是說想當女生嗎？”，外川又開始切起煎餅。

“我哪有這麼說”

“沒事的，大家已經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了”，外川寬慰道，然後看了一下周圍，“你不必在意”

外川這句話說得像是他自己被迷得神魂颠倒似的，野末立即反駁，“哪是啊，大家是看你帥吧”

“快吃，要冷掉了喔”，外川催促。

駝着背也像隻小貓般可愛的野末仍憂愁地看着面前的煎餅。

“野末先生，你有喜歡的人嗎？”，外川突然問道。

“幹嘛突然問這個？”，野末擡頭。

“這是姐妹淘話題”

“還姐妹淘咧”，野末無語且皺眉。

“你有喜歡的人嗎？”

“我都要40歲了”，野末回道，“不惑之年，早跟戀愛無緣了”

“野末先生，其實你很害怕吧？”，外川擡眸看着，“無論是對戀愛，還是升職接下新的工作，還有責任變重，甚至連吃個煎餅，都讓你感到害怕對吧？”

“你發現自己年近40了”，外川繼續，“除了工作以外一無所有，但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毫無目标，害怕自己不像年輕時，可以大方承認自己不懂，更害怕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嘗試新事物卻失敗，你怕就這樣進入不惑之年，甚至後悔過去對工作投注熱情”

野末由原先的揉眉撫額，到後來的坐立難安，最後忍不住按着桌子氣氛地站了起來。

但生氣消氣都隻在一瞬間的人又緩緩地坐了下去，用手撐着一邊腦袋歎氣。

以下犯上犯到棉花的外川仍舊鎮定地坐着品嘗美味，倒是旁邊的女生小聲議論紛紛。

“外川”

“是”，某人不情不願地回着。

“因為對象是你，我才沒生氣”，撐着腦袋的人無奈看他，“但要是你對其他人說這種話肯定挨揍”

“我也隻能對你說啊”，外川道，“我剛才已經抱着挨揍的覺悟了”

被光影打在身上的野末絕美的頹頹，“我這個缺乏運動的40歲，揍你這個努力健身的30歲，隻是自讨苦吃而已”

“抱歉，又說那麼自以為是的話”

“既然要道歉，不如一開始就别說”，野末擡眸。

“抱歉”，外川欠身低頭。

野末歎了口氣，勉強坐直，“我表現得那麼明顯嗎？眼看着就要邁向中年時期，卻突然對人生感到不知所措，我有露出如此不堪的一面嗎？”

“不，你隻是騙不了我”，外川道，“平時你依舊是完美上司”

“為什麼你能看穿我？”

“因為我很喜歡你”，外川道，所以我了解你勝過了解我自己。

“什麼”

不自覺脫口而出的人突然感到有些不妥，連忙低頭繼續切着煎餅，“我很喜歡和你一起工作”

“喔”，有些擔心的人把心完好放下，然後點頭，“謝啦”

“我從早到晚都在向你學習，所以我才能成長為一個優秀的部下”

“你自己說，不害臊喔”，野末難以理解。

“因為我從早到晚都很優秀”，外川繼續，“甚至發現你有更年前期的症狀”

“等等”，被帶偏了的野末驚訝靠前，“我有更年期症狀嗎？不會太早了嗎？”

“也是，你才39歲”，外川道，“就算40了，也離更年期很遠--也就是說，你還很年輕”

“是嗎？”，野末猶自缺乏信心。

外川給打了一注強心劑下去，“後悔就是得到幸福的養分，更是人生的燃料”

“這句勵志格言好耳熟”，野末不由道。

“我隻是現學現賣罷了”

“誰教你的”，野末問道。

“我想幫你一把”，外川沒有回答，而是繼續剛剛的打氣，“點燃你的燃料，讓你得到幸福”

“我隻是你職場上的上司耶”，野末用手托着下巴，眼睛微眯地看向對面的人。

外川戰術性地喝了下咖啡，不遠處的服務生上前，請問咖啡要續杯嗎？”

野末拒絕，外川則将杯子遞了過去，“請幫我續杯”

又接了一杯咖啡的外川最終展現了他的目的，“總之，在你的更年期症狀惡化前，我們一起來拟定對策吧”

野末甚至沒意識到他逃避了上個問題，有些疑惑，“你是說抗老化嗎？”

“是，先補充燃料，增加血清素吧”，外川點頭，然後微笑地示意了下野末面前未動的煎餅和咖啡，“來吧”

“我知道了”，突然鼓起勇氣的野末拿起刀叉，然後開始品嘗。

而後他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忍不住擡頭看向對面的人。

“後悔的滋味如何啊？”，外川問道。

“好好吃，比我想象的還要好吃一百倍”，野末開始向煎餅進攻。

“太好了”，外川隻是笑着，然後也開始繼續進食。

“超好吃的”，野末又吃了一口，然後擡頭看向外川，“外川”

“是”，外川的笑容收斂了些，顯得略微嚴肅。

“謝謝你”，野末定定地注視。

一向很會變臉的某人此刻卻應付不來，隻能低下了頭，“不會”

隻是，低下頭又偷笑起來的某人終究忍不住來了個提議，“來拍張照吧”

“但是.......”

“模仿女生也能抗老化”，不等野末拒絕，外川拿出手機認真道 ，“所以一定要拍，我要拍啰”，外川舉起手機。

“那，拍煎餅好了”，野末舉起煎餅盤，低頭注視。

外川的手機怎麼能漏掉這樣可愛的人呢？手機往上一擺，端着煎餅的乖巧野末就留存于外川的手機相冊裡。

野末這才反應過來，“你是不是連我一起拍了？”

“野末先生，請在五分鐘之内吃完”，把手機收回的外川并沒有回答，隻是提醒，“開會要遲到了”

“五分鐘怎麼吃得完？我又不是學生了”，野末慌張起來。

但看着對面大口塞入，把臉頰塞得滿滿的人，野末突然感覺某段缺失的回憶又重現腦海。

那是在新人面試後當晚，野末提着公文包穿過人行橫道。

走到人行道的的時候，正好看見外川也是這樣臉頰塞得滿滿地在啃一個三明治，好像下一秒就要餓死似的。

“啊，你有來參加面試”，野末上前。

外川胸前背着背包，聞言立刻就噎住了不停咳嗽。

“沒事吧”，野末笑着，上前拍了拍外川的背，關心道。

“今天真的很謝謝.......”

“你真了不起”，野末打斷外川的話，感歎道，“{過去的我一事無成，所以我也不知道将來能做什麼，我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竟然這麼老實........你很明顯是得不到内定，所以自暴自棄地亂講一通就是了”

外川很是羞愧地低下了頭。

野末坐在橫杆上擡眸看他一眼，然後收回視線，“但是。不為自己找借口開脫，而是正面迎擊後再後悔一場，這是你的優點。很多成長和感動是必須曆經後悔才能得到的，比如說，想要改變的你”

頓了一下，野末擡眸溫聲，“後悔就是得到幸福的養分，更是人生的燃料本公司最愛點燃那些燃料--我過去也點燃過不少”，野末站了起來，看向外川，“所以你應該會被錄取喔”

“咦？”，一臉青澀的外川很是震驚。

野末隻想了下，便提出邀請，“接下來........我們去喝兩杯吧”

“這個嘛......”，莫名其妙被邀請的人有些遲疑。

“走嘛”，内心非常溫柔的野末攬起年輕人的肩膀就往前走去，然後推了一把，“走吧”

和記憶中青澀的臉不同，現在擺在面前的這張臉成熟且頗具魅力，野末一下子明白了為什麼外川如此關心自己的緣故。

“原來啊......”

外川不明所以，隻仍塞着食物，“怎麼了？”

“外川”，野末道。

“什麼”

“我們今天久違地喝兩杯吧！”

所謂的經驗，累積到一定程度後，就會妨礙我們汲取新的經驗。

總想着這麼做會發生什麼事，老往負面想，所以會拼命阻止自己去嘗試。

回去的路上，野末照舊拿出一支香煙，站在原地遲疑。

走出一些遠的外川又返了回來，然後向旁邊指了一下，“那邊有吸煙區”

“是嗎，謝謝”，野末笑着點頭，隻是就在往那邊走去的時候，想起外川之前的勸誡，和改變後的全新體驗，他突然又反悔道，“算了，我們去車站吧”

外川走了回來，有些震驚，“你該不會打算戒煙了吧？”

“不，我隻是想少抽一點”

“這樣啊”，外川一看他的樣子立刻了然，笑了起來，“你要戒煙了啊”

“我哪有這樣說”

“我覺得很棒啊，支持你戒煙”，外川笑着。

“我就說了”，死鴨子嘴硬的人仍舊堅持，“我還沒說要戒煙嘛”

外川隻報以誠摯的笑容，然後沐浴在冬日的暖陽下，伴着身旁的人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