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的最後一絲光暈也隐入了山巒背後。
元季瑤走了一個多時辰,渾身上下越來越冷,步履也踉踉跄跄。
馬背上的小和尚卻顧不得憐香惜玉,天色漸漸暗下來,他努力辨别着山巒之間的方向,心想若是再找不到接應自己的人就前功盡棄了。
行至一道山坳處,道旁突然冒出兩個黑影。
其中一人輕呼一句:''世子爺?''卻立刻被另一個捂住了口鼻。
體型瘦些的男子明顯要穩重許多,他沖着馬背上的小和尚點點頭:''爺。''
二人狠狠地瞪了一眼旁邊的元季瑤。
''爺受傷了嗎?''
''爺,後頭可有追兵?''
······
元季瑤聽不清那小和尚回了什麼,滿腦子隻有那三個字''世子爺''???
她原以為他隻是個圖财害命的小和尚,可方才他們叫他世子?哪家的世子?世子為何要綁架自己?
她一面保持鎮定,一面努力回憶,确定自己從未見過他,那他定然不是都城的侯門世子,都城之外的公侯之家說多不多,他是?
似乎意識到九公主正在打量自己,小和尚忽而舉起長劍審視她:''你看什麼?''
元季瑤背後發涼,急忙搖搖頭:''沒,沒什麼。''
小和尚卻不信,他斜嘴一笑:''你在猜我的身份?''
元季瑤抿唇不語,可他似乎一點也不害怕:''哼,你們元家都是忘恩負義之徒,我·····''
''爺,别同她啰嗦,咱們還有要緊事呢。''高瘦的男子出言勸阻,小和尚這才收起滿臉戾氣。
三人将元季瑤帶到一處山洞裡,此刻的她已經顧不上害怕了,長久的跋涉令她雙腿酸軟,整個人又累又餓,順勢就滑坐在地上。
那三人見狀,都不理她,反而自顧自地喝水吃幹糧,末了,其中一個還掏出藥粉替小和尚包紮受傷的右腿。
''再休息一刻鐘,就繼續出發,天亮之前務必到達指定地點。''小和尚的聲音中透着一絲狠戾。
元季瑤不敢看他,隻能垂頭盯着自己烏泥遍布的裙擺。
手串、戒指、帕子,為數不多的随身之物她方才都偷偷扔在途徑之路,但還是忍不住擔心,偌大的山林,易知舟能發現那些東西嗎?
思及此,她忽然一頓,他,他一定回來就自己吧?就像之前那幾次一樣,他會及時出現,救自己于危難之中·······
可這一次,她絕對不能再有任何非分之想,他就自己,并不出于兒女私情······
意識到這一點,她的心上湧起一股遲鈍的痛感。
''爺,若是那人不肯交換怎麼辦?''之前冒失的男子忽然開口,聲音略有幾分忐忑,下巴指了指元季瑤的方向。
小和尚:''不可能,她在我們手裡,豈容他肯不肯?''
''對,倘若他不願交換,小的便一刀殺了她,祭奠咱們全族。''
元季瑤渾身一顫,恐懼的望着眼前這三個人:''你們究竟是誰,為何要挾持我?''
小和尚的傷口包紮好了,索性起身走到她面前,躬身靠近:
''今日之事,要怪隻怪你元家欺人太甚,忘恩負義,你父皇如此,你哥哥亦是······''他越說越激動,沾着血污的臉,眼看就要逼近她眼前了。
此時,不遠處忽然傳來犬吠聲。
三人瞬間警惕起來。
小和尚一把拉起坐在地上的元季瑤。
黑暗中,一道熟悉的輪廓闖入視野中,她瞬間就淚目了。
是他。
真的是他。
銀甲長刀,手牽獵犬,身姿魁梧的易知舟隻身闖入了這片黑暗的山洞。
''哼,沒想到禁軍也不全是酒囊飯袋。''小和尚拽起元季瑤将她擋在自己身前,換了一把短匕首搭在她的左肩上。
黑暗中,易知舟隻能辨認這人一身僧人打扮,他的五官掩藏在一片陰影中,難以分辨。
易知舟:''劫持公主,謀害皇嗣,此乃誅九族的大罪,你們以身犯險究竟意欲何為?''
兩個随從一左一右,緊緊護着小和尚。
''哈哈哈''被圍在當中的小和尚卻不急不慌,反而饒有興趣的打量着對面之人,他似乎認出了他。
''武安侯不必問我是誰,隻怕往後某一日,你也會做出與我同樣的選擇。''
語落,高瘦的男子開口提醒小和尚:''爺,小的留下來對付他,你們快走。''
說時遲那時快,易知舟的長劍卻已劈頭蓋臉砍下來,三人慌忙分散開來。
''啊。''
元季瑤被小和尚扯得生疼,忍不住驚呼一句,可她來不及多看一眼易知舟,小和尚已經拽着她出了山洞。
山洞後面有一條蜿蜒的小徑,小和尚連拖帶拽想要帶她離開,可她腳步拖沓,明顯是想拖延時間,小和尚心一橫,索性一把扯着她的胳膊将人扛在肩上。
''你,你放我下來!''
''你給我住口!''
身後傳來刀劍碰撞的聲響,獵犬狂吠,響徹山谷。
看似瘦弱的小和尚在這一刻爆發出驚人的力量,扛着元季瑤在高低起伏的山野小徑中倉促行進。
無數殘枝敗葉在面前閃過,五髒六腑都在顫抖的元季瑤隻能緊緊閉上眼睛,鋒利的葉片劃過她柔嫩的面頰,她絲毫不覺得疼痛,唯有一顆心撲通撲通狂跳不熄。
知道耳邊傳來清晰的打鬥聲,她的餘光掃到一抹明亮的身影,呼喚聲脫口而出:''易知舟,我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