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頭,明亮的眸中閃過一絲落寞。
可惜,自己的運氣差了一些。
*
傍晚時分,易知舟收到了一張帖子,雖是意料之外,卻也是預料之中。
他獨自騎馬赴宴。
七星樓。
雅間内的闫松鶴正襟危坐,見好友推門進來,他揚起一道溫和笑意。
''你今日休沐,沒出門?''
他替好友斟了一杯熱茶,易知舟颔首座下:
''幸好沒出門,不然就過錯你的邀請了。''他語氣輕快,兀自喝了一口熱茶。
店小二很快就奉上美酒佳肴。
易知舟看着滿桌琳琅,輕輕搖了搖頭:''怎麼弄的跟吃年夜飯似得?''
闫松鶴含笑不語,甜白釉酒壺裡醇香搖曳,他親自替二人滿上。
''今日這第一杯,敬你,多謝臨淵賞光。''
語落,不等易知舟舉杯,闫松鶴就仰頭一飲而盡。
他又為自己添了第二杯:''這第二杯,我要敬易将軍,多謝他當年救我叔父一命,還給他一個栖身之所。''
語落,他又自顧自喝下去,而後又為自己添了一杯:''第三杯,要敬易夫人,多謝她這些年照撫柔嘉,待她視如已出。''
語落,他忽而有些哽咽,仰頭喝下第三杯。
易知舟默不作聲,看着他自斟自飲。
末了,他低頭望着自己杯中分文未少的酒水,輕笑道:''說胡話了吧,這前兩杯我都能理解。''
他慢慢持杯,修長的指尖摸索着杯子的邊緣:''柔嘉對我們而言,不單單隻是一時心善的結果,這麼多年,她早已成了我們的骨肉至親,母親愛她,我也護她,我們都希望柔嘉過得如意順遂。''
易知舟的聲音低而緩,說完這句,他仰頭喝下杯中酒,在闫松鶴的注視下,自顧自斟滿第二杯:''自古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當然不想柔嘉盲婚啞嫁,你是我的好兄弟,我信得過你的人品,可,''
他頓了頓,仰頭喝下第二杯,待再次斟滿第三杯酒時,闫松鶴的眼眶已微微發紅。
易知舟無視他,自顧自說道:''可,可凡事不可能皆如你我所願,你與柔嘉相差一輪有餘,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這是誰都改變不了的事實。''
語落,他仰頭喝下第三杯。
輕微的眩暈感湧上心頭。
易知舟看着近在咫尺的好友:
''我視你為兄長,今日之事,若放在旁人身上,我大可支持你,鼓勵你,人生爾爾,為何不順遂本心?這些道理我都懂,可是,''
他喉間幹澀,深吸一口氣,才繼續開口:''可柔嘉是我的妹妹,我希望她一生都被良人呵護,若是多年後,你先走一步,徒留她于世,孤苦伶仃時,她又該如何自處?''
''松鶴兄,你告訴我,我該如何說服自己,祝你們兩姓結好??''
他又喝下一杯,眸中暗湧翻滾,帶着滿滿的苦楚。
闫松鶴垂眸不語,沉默的接過酒壺,為自己斟滿。
二人陷入長久的沉默中,唯有一杯接一杯的飲,直到三壺酒都一滴不剩。
月上中天,星光閃爍。
武安侯府,一道纖細的身影焦急地等在門房處。
今日闫大哥宴請兄長,柔嘉原本想一同去,可闫大哥說,這是男人之間的會面。
于是她隻能眼巴巴等在家中,中途曾派了兩個小厮去服侍,無一例外都被趕了回來。
守義:''姑娘,侯爺說不要人伺候,讓我們都回來了。''
易柔嘉追問:''那他們倆如何?吵架了嗎?有沒有動手?''
守義撓撓頭:''那倒沒有,隻是咱們侯爺看着不高興,從頭到尾都沉着臉。''
易柔嘉一聲歎息,兄長與闫大哥相識多年,如今因為自己······唉,她也說不清自己的心,家人與愛人,她都想要。
又耐心等了一盞茶的功夫,終于瞧見街口兩道搖搖晃晃的身影。
易柔嘉急忙迎上去。
這二人不知喝了多少酒,臉色酡紅,步态虛浮,哥哥還好些,他畢竟牽着馬。
易柔嘉便伸手扶住險些被台階絆倒的闫松鶴,語氣十分關切:''闫大哥,你當心呐。''
易知舟将手裡的馬鞭遞給随從守義,轉身凝視眼前這兩人。
闫松鶴看樣子真是喝多了,一直沖她憨憨發笑,卻還不忘将自己捧了一路的食樏塞給她:''喏,這是給你的。''
易柔嘉正要道謝,卻被忽然冒出來的兄長一把攬了過去:
''回家!''
''哥哥!''
失去了倚仗的闫松鶴重心一歪,重重栽倒在地。
''闫大哥!''
易柔嘉一驚,想去扶他,可易知舟死死拉住她的胳膊:''柔嘉,跟我回去!''
他力氣極大,柔嘉氣憤不已卻又掙脫不開,隻能扭過頭小聲呼喚:''闫大哥,你沒事吧?''
守義去扶闫松鶴,可他卻擺擺手拒絕了,索性坐在地上沖柔嘉傻笑:''柔嘉,玫瑰膏要趁熱吃。''
兄妹倆推推搡搡進了門。
易柔嘉氣惱不已:''哥哥,你别拉我,闫大哥都摔倒了!''
一貫朗月清風的易小侯爺卻闆着臉,徑自将妹妹推進了閨房:''摔死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