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躺到床上,蕭蘊手還微微發麻。
在這個陌生的地方,沒有前呼後擁的宮人,隻有她一個人的影子,屋裡很靜,靜到能聽見外面的風聲。
有朋友,還有陸狸,蕭蘊不覺得可怕。她活動手指,慢慢收攏起來又徐徐伸開,指間酸麻逐漸減退。
陸狸,陸狸。
卻不想睡着後做了一個夢,夢裡回到了那日的荷塘上,連花都一模一樣,無比清晰,隻是趴在陸狸身上的女子不再是沈清清,變成她的臉。
裙擺如花瓣一樣鋪開蓋住他,她對着那雙貓一樣逐漸靠近的眼睛,在他懷裡順着他的手指微微仰起下巴,青木潮濕的氣息鋪天蓋地而來。
“咚”的一聲,蕭蘊從夢中驚醒,睜開眼睛,發覺嘴角濕漉漉的。
“……”
一邊無語地抹着嘴一邊過來查看,是一隻誤撞上窗的小夜鳥,閉着眼,半截子懸空着,大概是看見她房中有光。
宮裡的夜燈永遠長明,她沒有熄燈的習慣。
夜鳥蹬蹬腿,在人手伸過來的一瞬,無比驚恐地掙紮,撲棱着走了,蕭蘊立在窗邊,靜靜看着它如箭一般消失在黑暗中。
心間因為夢帶來的悸動未消,不由想到,常言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果然有道理。
再是金枝玉葉,常年處于皇城裡到底眼界狹窄,對面的大狸貓可都成精了,年紀比她長,情史比她多,經曆比她慘,還時時處處順着她,任打任罵不還手,大老遠跑來此地隻為了她,她不能假裝看不到。
隻是,對他的心思何時竟已歪曲到這種地步了?一個明朗單純的少女搞得像個色狼,都饞到流口水了??方才要是夢沒醒,不就……
蕭蘊又躺回床上,把臉深深埋進床鋪裡,嗅到客棧被子上傳來的幹燥氣息,像是白日裡曬足了日頭。
阿狸,阿狸。
我一定會幫你找到真正屬于你的人間幸福,浔桑姐姐在天上也會幫你的,放心。
默念着睡過去,第二日醒來已天大亮,該繼續上路出發了。一路往南走,蕭蘊果然如對陸狸承諾的那樣,跟珠珠之間關系和緩了很多。
“跟你可沒關系,少自戀,是本姑娘會看人!”蕭蘊雙腿用力一夾馬肚子朝前跑去,陸狸搖搖頭,驅馬跟上。
星辰和珠珠落在後面。
星辰兀自哀歎:“我以為原本我還是受寵的,我家将軍一出現,才發現是假象,蕭姑娘眼裡隻有她的阿狸哥哥。”
珠珠思索着該怎麼安慰他,良久道:“又不是個寵物,受不受寵沒那麼重要,你是他的侍衛,反正陸狸離不開你就對了!”
星辰一霎轉喜,珠珠又說:“公主她也離不了你。”
笑容僵住,星辰心猛地提了起來:“珠珠姑娘怎麼……”一想自己也覺得可笑,“都這麼久了,不知道倒是才奇怪。”
珠珠輕輕點頭:“齊王妃殿下生的是個小世子,陸狸捧在手心裡的姑娘不就隻有這一個了?整個京城裡,有這般待遇又敢姓蕭的,除了甯秀公主還能有誰?”
她微微笑着,不怎麼在意,星辰卻看得出來,并非真的雲淡風輕。
“其實也好,珠珠姑娘不這麼覺得嗎?”星辰說,看向遠方黛色山脈,“有時候做夫妻反倒沒有做親人來的自在長久,我家将軍我看得很清楚,他很在乎親情,既然認了妹妹,那便是妥妥地放在心裡,姑娘以後可以放心地麻煩他,他絕不會煩的!”
“姑娘跟公主殿下對于将軍來說沒區别,一樣重要。”
珠珠再度淺笑,遮住一絲落寞。怎麼會沒區别?小公主可是他的心頭肉,挨揍都要把臉伸過去那種。
前面蕭蘊等不到人,已經調轉馬頭拐了回來,身後跟着陸狸。
蕭蘊從馬上跳下來,朝着馬屁股拍了一巴掌,馬兒跑走了,她盯着珠珠的馬:“這匹馬本小姐征用了,下來吧!”
珠珠并未多說,順着她的心意把馬交給她,兩人換了位置。
蕭蘊轉向陸狸:“阿狸哥哥,你看馬不聽話跑了,路途漫長,你總不能讓納蘭姑娘兩條腿走路吧?我知道你最會心疼人了!”
陸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