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蘊意識混沌，像是困了要睡着，心裡卻有一個無比明白的想法，小光蟲是在為她引路，它們一定知道黃泉一脈在哪裡。

她踏上光蟲鋪就的路，一路往前，忽然腳下一空，眼前光點不散，卻是看見緊閉的客棧門快速從眼前劃過，耳邊風聲呼呼。

這是……要去見閻王爺了嗎？

正想着該怎麼打招呼才算不失人間皇族的禮節，身體下方突然一股傳來巨大的托力，承托起來，避免她跟地面接觸。

蕭蘊擡眼偷看，這好心的閻王爺居然長得像陸狸。

陸狸？？？她是又做夢了？

又日有所思……

緩過勁來，蕭蘊發現自己還在他懷裡，他正黑着臉雙手抱着她，站在空蕩蕩的深夜的大街上，手臂間傳遞的是熱乎乎的人的溫度。他不是閻王爺，他是活的。

“阿狸哥哥？”蕭蘊從他懷裡下來，“你怎麼會在這兒？”

陸狸眉間陰郁不散：“問我，你呢？半夜不睡覺玩跳窗戶？這是什麼新本事？”

“不是，是……”蕭蘊想問他，想不想見到鬼，卻見起先的光蟲又自發地連結在一起，這次的路一直延伸到遠方的山腳。

在那兒，就在那兒。

“阿狸哥哥，我知道藥在哪兒了，我們快點跟上！”她也不顧自己衣衫不整，猛往前跑，而前方是濃重如墨的黑，陸狸看不到一點光。

跟上，什麼？

三更半夜，陸狸緊緊跟着她，穿過豐都的街道，去往一個自己都不知道的終點。腳下的路逐漸不平，崎岖蜿蜒着變成鋪滿樹葉的山路，她還在一個勁兒地往前。

“蘊兒。”陸狸喚她，“你都看到了什麼？”

“小蟲子，都發着光，螢火蟲一樣，你看，滿天都是，它們說黃泉一脈就在前頭！”她喘息劇烈，卻舍不得停下哪怕一步。

“蕭蘊。”陸狸隻能強行用力扯住手臂讓她停下來，“我看不到，一隻都沒有。”

“沒關系，你跟着我。”蕭蘊想走，陸狸緊拽着她，不許她再跟。

蕭蘊眼裡全是不敢相信，她真的不再走了，用失望的眼神看他，無聲質問他為什麼不讓她去找黃泉一脈救她的父皇。

眼神發冷。

陸狸緩緩地放松手上的力度，語氣也緩下來：“我看不到，你給我指個路。”

她這才重新高興起來，拉他往前走。

夜色蒙昧什麼都看不清，但适應了黑暗也就能看到些東西，他看到蕭蘊腳下是一處斷崖，而她渾然不覺。

“你看，是花！”蕭蘊指着前頭，無數的光點正于半空催生出一朵花來，她高興地想過去，腳下又是一空。

“啊！！！”

失聲尖叫的瞬間，腰間傳來的巨大力量幾乎要把人骨頭揉碎，光蟲呼地全散了，徹底消失再也看不到，蕭蘊才發現她站在崖邊，馬上要掉下去。

一雙臂纏在腰間，是陸狸把她撈了回來，他身後是來時路，哪裡有路，盡是黑魆魆的惡鬼一般的密林，救她的人臉上有幾道被樹枝劃出的口子，他卻顧不得。

在這荒寂無人的地方，有另一重心慌無可阻擋。

“阿狸哥哥。”蕭蘊嗓子眼發抖，手指推他，“我記得那隻小蟲子咬了我一口，我是不是出現幻覺了？”

陸狸“嗯”了一聲，扶她站穩才松開手，他心有餘悸：“今晚閻王爺傳喚了你兩次，還好，沒得逞。”

他脫下外衣披在蕭蘊肩上：“山間風大，穿上擋風。”

蕭蘊察覺到冷，不多推辭，裹好他遞來的外袍，衣服上還留有他的溫度。

一前一後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