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哐”地一聲合上了,韓骁得意的聲音穿透陽光射進屋來。
“男人不是你想留就能留的……哈哈……”
許悠然吃了癟隻得氣鼓鼓地回家去翻父親的唱片。許仕明工作壓力很大,偶爾會放點音樂舒緩一下,但他不喜歡用電腦或者手機播放,就愛唱片機,說那個才是最純粹的音樂。
許悠然記得她就是在家裡聽過那個非常有辨識度的聲音,時而憤怒、時而深情,雖然大多是粵語,但光是旋律已經足夠動人。
她翻出一張有些舊的唱片,正是她要找的Beyond樂隊,可惜沒有她要找的那首歌,不過她現在對這個樂隊很感興趣,聽聽也無妨。她打開唱片機,一邊聽一邊拖地。
突然,唱歌的人變了,不再是那個很有穿透力的聲音,換成了一個溫柔的聲音,甚至不像在唱歌,隻是在低聲呢喃,訴說心事,她甚至能想象出聲音的主人一定也是個溫柔寬厚的人。
她不太懂粵語,隻能模糊判斷出一些短句,“永遠的真心”、“完全的擁有”、“共你往宇宙天邊去”……
間奏是伴随着鼓點高亢嘹亮的電吉他,讓溫柔的呢喃多了幾分激越昂揚。
她聽得入迷了,忍不住單群循環,一連聽了五次。
這首歌叫什麼?她打開電腦,試探性地輸入她聽出的那幾個短語。
完全的擁有。
唱歌的竟然是樂隊的鼓手,看似随意的唱腔,卻用最普通的技巧唱出了最動人的心事。
她又搜索《遙望》,同名的歌很多,甚至都比Beyond的這首熱門,但她還是找到了。
每天多麼多麼地需要,永遠與你抱擁着。
忘掉世間一切痛苦悲哀。
縱使分開分開多麼遠,也會聽到你呼喚。
期待我這一生再會你。
……
她認真看着歌詞,韓骁落寞孤獨的背影和歌詞裡的人漸漸重合。
難道韓骁有喜歡的人了?
許悠然想到這點,才突然意識到韓骁其實和鄭骐一樣大,他也長得很高很帥,他應該也是很多女孩喜歡的那種類型。
許悠然關掉電腦,打開了數學習題。
韓骁喜歡誰,或者誰喜歡韓骁,和她有關系嗎?
她可不要做八婆。
鄭骐直到天快黑才回來。今天又是吃方便面的一天,韓骁沒回,鄭骐坐在桌邊等着許悠然燒開水,他太累了。
“爺爺身體太好了,我陪着他在江邊溜達了兩圈,他又要騎自行車,騎了兩小時說不盡興,又想去爬山,我隻能陪着去。”
“韓骁說下周他去看爺爺,你下次去看爺爺的時候提前告訴我,我買他最喜歡的綠豆餅和你一起去。”許悠然很喜歡鄭爺爺,小時候在鄭爺爺家裡度過的時光好像還曆曆在目。
“對了,都是韓骁搞的鬼。爺爺今天不知道是眼花了還是怎麼了,把我當成了韓骁,說‘你上次不是說好這周陪我騎自行車和爬山的嗎,年輕人别騙老人’,肯定是他上周給爺爺畫了大餅,難怪今天一大早就催着我快去,原來是挖了坑給我跳。我隻能硬着頭皮陪到底,我自己沒什麼,我擔心他身體吃不消,都七十歲的人了,萬一有個磕磕碰碰,我爸饒不了我。”鄭骐苦笑,小時候爺爺從來不會分不清他和韓骁,爺爺真的老了。
“要不你下次也給他挖個坑,說陪爺爺吃麻辣香鍋,爺爺最喜歡吃辣了,但是韓骁怕辣哈哈哈哈,到時候把他辣哭!”
兩人吃完飯開始補課,許悠然認真做着習題,鄭骐坐在她身邊百無聊賴,不時打個哈欠。
許悠然見他真的累了,于心不忍,“要不你睡一下,我做完了叫你。”
鄭骐搖頭,“不用,我趴着閉目養神一下就好了。”
桌面寬大,鄭骐真的趴着睡着了,溫柔的光從台燈白色燈罩裡流出來在他的黑發上附了一層金褐色的光影,像老電影的色調,厚重溫暖。
鄭骐的睫毛長而濃,他眨眼的時候,睫毛像把小扇子扇動,讓人心裡癢癢的。
他鼻梁高而直,卻不顯得突兀,因為有高挺的眉骨支撐着,顯得眼睛深邃又明亮。
許悠然看着他的睡臉心裡像有一股暖流流過,明明從出生就已經相識,但是這樣沉靜不設防的睡臉,是她第一次看到。
她伸出手輕輕碰了碰他的眉頭,他的眉骨生得真好看。偶像劇裡女主見男主睡着了,讓出租車司機繞了一圈又一圈,隻是因為不想吵醒男主。她現在就像那個傻傻的女主。
這麼想着,許悠然真的傻傻笑起來,她突然很想親一下鄭骐,看他會不會被吓醒。如果他醒了,她就說自己惡作劇,故意吓他一跳。如果她沒醒,那就當這是她做的一場夢,夢醒了可以忘掉夢裡發生的事情。
她深吸一口氣,低下頭,嘴唇快速在鄭骐臉上貼了一下。
心撲通撲通亂跳,簡直快從嗓子眼跳出來。臉燙得快燒着,她捂住臉又笑又怕,不知道該坐還是該站。
鄭骐沒醒。她長籲一口氣,幸好他沒醒。
外面東北風“呼呼”作響,似乎誰家的門被風吹得“哐”一下關上了。
院裡隻有晚歸的人倉促的腳步。昏暗路燈下,韓骁雙手插兜沉默地站着,像許久以前就已經站在這裡了,又像還要永遠站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