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仕明放下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我就說咱們然然運氣好,你不信。看我說中了吧,一中都能降低分數線,就為了讓咱然然進一中!”
許悠然忙碌中擡起頭,得意地笑:“借您吉言,我敬老爸一杯!”
父女倆幼稚地端起杯子碰了碰,裡面的白開水一晃,撒到了桌上。
周亞珍無語,不知道為什麼,心裡沒來由地生出幾分不安。她是醫生,笃信唯物主義、萬物守恒。就算人真的有什麼運氣,也不可能一輩子走運,總有運氣用光的那天。最怕的是在小事情上走運,而在遇到真正關鍵的大事情的時候,已經不幸用光了所有的運氣。
“你别高興得太早,沒人能一輩子走運的,關鍵還是得靠實力,到了一中可别像以前那樣懶懶散散的,一中人才濟濟,你可别吊車尾給我丢人。”
許悠然此刻沒心情聽媽媽講道理,敷衍地點點頭,繼續和排骨作戰。
多年後,許悠然想起這些點點滴滴,總會出神很久。為什麼人不能預知未來呢?如果她能預知未來,她肯定不會過早用掉全部的運氣,她甯可被那年秋天的大雨澆成落湯雞,她甯可考不上一中,她甯可……
因為考上一中,周亞珍破例開恩,允許許悠然這個暑假看會兒電視。袁文君早就給許悠然推薦了幾部好看的電影和電視劇,她早已經心癢難耐了,每天趁着父母上班,一個人在家拉上窗簾,沉浸在自己制造出的影院效果中,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好不惬意。
許悠然今天看的是袁文君推薦的經典愛情戰争電影《珍珠港》,看到男主英勇出戰英國,她感動得熱淚盈眶,緊接着傳來男主的死訊,她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正和女主角一樣沉浸在悲傷裡,又看到女主和男二在倉庫躲躲藏藏……白色的傘包鋪陳在地,女主角如細瓷般細膩光潔的身體、絲綢蕾絲邊吊帶内衣勾勒出精緻鎖骨,男二英俊的面孔、結實有力的胳膊,汗水、喘息……
她羞得捂住臉,不敢再看。
之前看過的偶像劇裡面,最極限的畫面也不過是男女主角擁吻,她們都看得面紅耳赤。該死的袁文君怎麼不告訴她,這電影裡有這些少兒不宜!
她臉上滾燙,這滾燙猶如星星之火,很快就傳遍全身,她坐立不安,不知道該看還是不看。可剛才看過的畫面就跟病毒一樣,頑固地植入了她的腦海。強烈好奇心的驅使打敗了激烈的自我批評,她忍不住張開手指,從縫隙裡偷偷看向電視屏幕。
“咚咚咚……”
“然然,你在家嗎?然然!”
突如其來的敲門聲把唯美幽暗的畫面打斷,熟悉的聲音把許悠然從專注和震撼中驚醒。她手忙腳亂地起身找遙控器,可昏天暗地地看了一天電視,根本不知道随手把遙控器塞哪兒了。
“啊!你等等,我馬上……馬上……”
鄭骐聽到她的聲音,一顆懸着的心終于落地。他知道許悠然在家,整個暑假,她不是在家窩着就是在他家消磨時光,就算出去也不會不打招呼,肯定順路去他家裡說一聲,免得大家擔心。
他在門口等了好一會兒,許悠然還沒來開門。他忍不住皺了皺眉,這丫頭幹什麼呢?穿衣服也用不着這麼久吧……
終于,門打開了。許悠然滿臉通紅,喘着大氣,站在門裡,衣冠很整。
鄭骐打量她一眼,眼神中滿是懷疑:“你幹什麼呢?臉紅氣喘的,搬東西?”
“沒……沒……找東西沒找到……”許悠然讨好地笑笑,努力掩飾自己的鬼祟行為。
“真的?”鄭骐掃視一眼屋内,窗簾全部拉得嚴嚴實實,沙發上散亂着零食和毯子,冷空氣迎面撲來,他被凍得打了個噴嚏。
許悠然見她放縱的生活被鄭骐一目了然,連忙展開雙臂,擋在他面前,急聲說:“這是偶然,不是日常,你等等,我收拾一下……”她“砰”地一下關上了門。
鄭骐見她急得嗓音都尖了,好笑地搖搖頭,也不阻攔,任她忙活。他倒想看看,她能收拾出個什麼樣。
幾分鐘後,門又開了。
許悠然筆挺地站在門口,做了個“請”的手勢。
鄭骐拎着西瓜走了進去。
嗯,窗簾都拉開了,滿室明亮,茶幾上的空零食袋也扔進了垃圾桶,原先胡亂攤開的幾本雜志疊放得整整齊齊,旁邊竟然還擺上了一個果盤。
可是沙發靠墊的後面,露出了被揉成一團的毯子的流蘇邊,還有雜志的中間,露出了沒完全塞進去的電視機遙控器。
鄭骐微微一笑,放下西瓜,坐在沙發上,順手把毯子從沙發靠墊後扯出來:“你空調開太低了。”
許悠然被他當場揭穿,讪讪地抱起西瓜:“我去切西瓜……”
許悠然切着西瓜後悔不疊。許悠然啊許悠然,你真是百密一疏,早知道就把毯子塞到茶幾下面,這樣他就看不見了。
“鄭骐,這個西瓜好甜……”
許悠然端着西瓜出來,正想說西瓜選得好,隻見鄭骐已經打開了電視,屏幕上赫然是她剛才正在看的《珍珠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