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暫時交給你了。我去去就來!”
沒有時間也根本不用去思考,方遲也知道動怒的風陵是要去尋找兇手,而她有什麼理由阻攔呢?
她看向懷中的陸祁。
彼時的陸祁胸口中箭,箭頭一整個被射中進血肉裡,傷口處的衣衫眨眼間就濕了一大塊,而且殷紅的鮮血随着他的嘴角流下,話語間能看得到他亮白的牙齒全部被浸染為紅色。
陸祁說:“你戲中唱過的,這天下萬般生死相殺,沒完沒了,能躲過的危險,不知何時又會在何地露出獠牙。所以離開東宮,是我的選擇。我甘願接受懲罰。”
“你别說話了。”看着額頭挂滿汗珠和臉色漸漸蒼白的陸祁,方遲更怕了。
有人說了,經曆過一次死亡的人會将世事看淡一點,但總有人會因此更加珍惜生命啊。
畢竟,在生死面前,我們都太渺小了。
但陸祁卻堅持說:“我隻是想讓你了解更多内宅外的世界,它遠比你戲文中的更詭谲和複雜。”
“我知道。”
“我好像累了。”單單說完這一句,陸祁就猛地合上了眼睛,昏死了過去。
見狀,方遲無助地看向無塵,而那時風陵還沒回來。
無塵先是環顧四周,在見到周遭平靜後,下令:“保護殿下。我們要趕緊回宮!”
于是,至少比之前快兩倍的行駛速度出現,但馬車裡的方遲再也顧不上身體難受,而是焦急地輕輕捂住懷中受傷之人的傷口,和時不時地看向外邊。
好在再也沒有其他冷箭出現,方遲也逐漸看到路人多了起來,想着應該是進城了,随即慢慢放下心來,自言自語:“馬上就到了。你堅持住。”
“駕!駕!讓開!快讓開!”外頭的人在瘋狂地催促着馬匹狂奔。
而不知是因為颠簸,還是被自己弄疼了。方遲看到陸祁忽然又睜開了眼。他有氣無力地說:“别擔心。啊。”
方遲急忙問:“你感覺怎麼樣?”
“還能堅持,就是疼,啊。方遲,我們還要見面的,對嗎?”
“當然要見面。”方遲肯定地答,“是你要來接我的。你要是再不醒來,我可是要将眼淚落在你臉上了哦。”
陸祁勉強地擠出笑容:“呵呵,會沒事的。再見。”
這時,馬車也剛好停下。駕車的人撩開簾子,說:“殿下,我們回宮了。”
原來是已經到達皇城門口。方遲趕緊帶着人下車,但又迅速被無塵喚來的人将陸祁給帶走。
“再見。我會去找你。”剛跟陸祁的背影告别,方遲轉眼就對上了等待着的無塵那冷漠如冰的眼神,“他會怎樣?”
無塵捏着嗓子,沒好氣地答:“自然是有上等禦醫照料。方娘子,走吧,陛下要見你。”
“可是——”
“沒什麼可是。你好自為之。”無塵走進宮門,不耐煩地在裡面等候。
“等等。”想到什麼的方遲将手伸進懷裡一陣搜索,“等會萬一出現什麼狀況,還請公公你多加照顧。”
“哦,是嗎?”無塵臉上的冰冷消解幾分,同時期待着所期望的東西出現。
可大約過去了幾分鐘的光景,方遲還是沒能像陸祁那樣拿出什麼像樣的東西。因此,她整個人尬住了,怪隻怪當初離開時沒有将一些貴重物品帶上,于是隻能讨好地笑:“公公,你喜歡聽戲嗎?要不晚點我給你唱一段?”
“走吧。”無塵的态度已經表明答案,相比于聽戲這種精神層面的享受,他可能更傾向于真實的物質。他冷冰冰地道:“再不跟上,小心走不出這皇城。”
沒有辦法地,方遲隻好跟上,然後在大概走了一炷香的時間和跨過數不清多少個門檻後,她終于跟着人來到了養心殿,以及見到了龍椅上的那位。
那是一位英氣的中年男子,眉宇鼻唇間透着不苟言笑的幹練,和光是坐着,全身上下就已是散發出一種曆經戰場厮殺而又不斷凱旋的勇者氣概。
不過他出口的第一句話卻是:“你可知罪?”
“陛下,不知民女何罪之有?”方遲的身體盡管打了個震顫,但還是強撐着跪下和強裝鎮定地問。
“你說呢?”天子緩緩走動,從伏案上下來,不一會兒就走到了人的跟前。
方遲不敢擡頭,隻好看那人的金絲布靴,答:“如果陛下想治我離家出走之罪,民女無話可說。而若是因為太子殿下受傷一事,那我想為自己解釋。”
天子不語,隻是靜靜地站定。
“陛下可知,太子殿下為何出走東宮?”方遲頭低得不能再低,并且雙手悄悄握拳,聲音盡量堅定,“如果不是因為陛下,太子本可安居東宮,而如果、不是因為、陛下,太子或許也不會以身涉險,不是嗎?”
同樣的兩句如果,方遲以不同的語氣表達。她在賭,她相信陛下能夠明白其中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