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園位于梨園的東側,自梨園的門口開始,從左往右數挨着第十五棵木槿花樹的院子就是。
陸知遠帶着人進入,介紹着說:“這庭院許久不曾有人來過了,一直空着。但好在離梨園近,與你的身份也相符。”
“是啊。我是什麼身份?”方遲酸澀地說,但不苦惱,甚至還嘲笑了一句自己,“連一套行李都沒有。二殿下,我勸你還是打消心中那個想法吧。我也認清自己。”
“呸呸,我這說錯話的嘴啊。”意識到不對的陸知遠趕緊解釋,“我可沒有瞧不起人的意思。相反,我很欣賞你。”
方遲不語,去看院中的簡單陳設,花草,石亭,一間屋子,再計算着從東宮走到這的時間,遠離東宮,在皇宮的東北角,倒是安靜。今日也不聞梨園中傳來的唱戲聲。
方遲走進石亭,坐下問:“要不你給我講講這皇宮裡的人和事吧。”
“天子倒不必說了。你見過。”陸知遠的目光注視着與之對坐的人,“然後天子之下有一人值得一說,那就是崔相國,他是如今的萬官之首,朝中一大部分的勢力都屬于他。而且,當今後宮中最為得寵的美人也是相國的女兒——淑貴妃。更不用說,相國還有一個戰無不勝的少将軍兒子。”
“權傾朝野啊。”方遲震驚地感歎一句,這樣的勢力放在任何背景和時空下,都會是一種極為可怕的存在,或許連天子也會忌憚他們的勢力吧,“那為什麼東宮之主不是别人?也不是你。”
既然相國的勢力如此龐大,那他怎麼會容忍自己得不到更多?想到陸祁和東宮的方遲覺得這世上忠心耿耿者不是沒有,而是太少。她更傾向于相信身居高位者更欲一手遮天。
“因為淑貴妃一直都誕不下皇子。”陸知遠的神情有些放松,會心地笑,“還有剛剛那句話,你最好不要再跟其他人說起。我倒是不在乎,因為當下的事實如此,但未來的事誰又說得清呢?”
“你有你的野心。”
“而且還不小哦。”陸知遠坦蕩地起身,向着對面靠近,最後在方遲的腳尖處停下來。然後他彎腰,慢慢地将頭低到方遲的耳畔,再柔柔地溫吟,“我不希望你死在這皇宮大内,且我的未來希望有你見證。”
方遲的耳朵傳來無窮盡的瘙癢,似被灌進了一顆小小的水滴,水滴在動,惹得她也想動,但現實的她卻無可奈何,因為身旁兩側都已經是陸知遠的胳膊,隻能說:“我們才剛相識,二殿下,還說不上彼此的未來。”
“是嗎?”不知是陸知遠的刻意,反正他是朝着方遲的耳朵裡吹了一口氣,“别動。你受傷了。”說完,他從懷裡掏出藥膏,并主動地想為人塗上。
方遲抗拒着欲一把推開,雖然她不知道為何陸知遠的身上随身帶着傷藥,“我自己來就好。”
但實際上,方遲的臉卻更紅了,就像黃昏時分,染紅夏日天邊的那一抹彤色晚霞,隻是不知是原本就愈發紅腫的臉,還是由于剛才那一瞬,她實實在在地害羞了。
陸知遠壞心思得逞般地笑,但還是放開了手:“随我來,我給你看一樣東西。”
“是什麼?”慌亂中随意塗上藥膏,方遲長吐了一口氣,然後收拾好情緒後才跟上陸知遠進了屋子。
屋内依舊簡單,除了基本的生活家具外,最引起人注意的是屋中間的屏風。光線暗淡中,陸知遠正是站在了屏風前。
方遲沒有出聲,直到駐足了好一會兒的陸知遠開口說:“九州大陸,諸國伫立,東棠朝落于最東邊,南接輝京,西臨雲岚,北有鸾國,其中前兩者雖是小國,但後者卻是大國,且近年來與東棠多有交戰,雖各有勝負,但若是蠢蠢欲動的輝京再與我朝開戰,到時候兩敗俱傷,倒極有可能讓鸾國坐收漁翁之利。”
“難道陛下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方遲看着繪有九州諸國的碩大屏風,問。
“如今的陛下已經沒有了當年的熱血。他想要天下太平,也确實是給了我們太平盛世,而非主動出擊了。”
無法去評價天子行為對錯的方遲,看着眉眼間沉着的男子,接着問:“你的想法是?你想征戰輝京,鞏固東棠朝的江山穩定?抑或是一統——九州?”
“那離目前的我來說,太遠了。”
陸知遠睿智的目光讓方遲差點忘了他的真實年齡,明明他們差不多的年紀,但他卻老謀深算地像一個中年男子。還是說,天子的孩子都如這般聰慧和富有野心?
“近日,邊境傳信,說是輝京已暗地裡準備與雲岚締結盟約,因而到時候的東棠朝将會面臨一個什麼樣的處境?三面受敵,北有大軍,僅靠一個少将軍可遠遠不夠啊......”
方遲看着指着屏風,和在三言兩語間就說完諸國厲害關系的陸知遠,心底不僅有驚訝,更多的是歎服。同時她沒想到,在陸知遠的身上是真有一番指點江山的味道。
不過,方遲不明白,問:“你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你的野心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