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從這一句謝謝開始,在後面漸漸熟絡的相處過程中,陸祁對安甯說了無數聲謝謝。
雖然安甯分外地不喜歡,因為這意味着他們的生分,和彼此之間永遠走不近的那段距離。
盡管從那之後的安甯确确實實地帶給了陸祁很多的快樂,包括拿來進獻的會說人話的鳥兒,和會用溫暖漂亮的鮮花插滿原本清冷的書房,再或者是帶着他爬上一處衰敗但一直未修的宮牆去遠看天邊的月亮......
從回憶的故事中好不容易抽離出來,和在花了好一段時間才平複心情的安甯,問:“你說,陸祁哥哥真就不喜歡我嗎?”
“當然喜歡郡主你啊!”許是也頭一次聽青梅竹馬往事的青竹,微微動容,向着主人道,“你們可是一起長大的。我們都羨慕郡主和太子的感情。更重要的是,陛下也非常看好你們。”
“可我的繡花為什麼偏偏繡不好和完成不了?”原本就有些失落的安甯在念到這事後,臉上更顯得凝重,似乎隻要一說起那輕盈的繡布,她的心頭便有層層數不清重量的東西壓住,“我記得他說過的,帝王家的孩子不好做,還不如做屋檐下的自由自在的雨燕。”
原來除了燕子雙飛的美好寓意,還有另一層含義在裡面,那就是她對他的愛。方遲沉默住,不僅是因為聽了非常美好但有點惋惜的故事,而且還有她不知該說些什麼了。她隻是一個被強留下的人。
然而顯然,安甯卻不打算放過方遲,說:“其實我知道,關于繡花,更多的是自己的一廂情願,因為繡到最後,我能感覺得到,陸祁哥哥好像并未對我有那種男女之情。他沒有我愛他那般地愛我。”
“不可能的事。郡主,你和太子殿下的大婚在即。也許是你可能越靠近那天,才越會害怕地胡思亂想。”
與青竹的一心護主不一樣,方遲沒有她的這種偏袒,隻是沉默。再加上,關于喜歡和愛人這種事,她也知之甚少。
誰讓她也還沒正經地談個戀愛呢。
安甯不聽青竹的恭維,仿佛是平日裡聽多了這樣的話,已經再難有情感波動,而是一個勁地問方遲:“你知道我最擔心的事是什麼嗎?不是陸祁不愛我,而是在這樣一個我期待值達到峰值的時候,他萬一愛上了别人。”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方遲表面上裝糊塗,實際上她已經感受到了一股敵意,那是一種先是讨厭她,而後逐漸升級到恨不得她立刻消失的冰冷敵意。
“真的?”安甯去到水榭樓台的欄杆邊上,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眉頭緊皺,“綠水本無憂,因風皺面。方遲,我承認你出現的是好時候。至少讓我明白了自己的害怕來自何處。”
什麼算好時候?方遲真的很想問問,是她猝死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是好時候?還是她再怎麼努力都挽回不了至親之人的生命是好時候?抑或是她要被迫在皇宮中苟活下來是好時候?
方遲笑了,且笑的愈來愈大聲,宛若整個滿芳園裡隻有她一人。她說:“如果他不喜歡你,你還願意嗎?你有想過你們之後的生活嗎?還是說你可以騙自己愛一個不愛自己的人,僅僅是因為那尊貴的太子妃之位?”
“呵呵,你終于說出心裡話了。”安甯轉身時手臂擺出一個完美的弧度,同時眉眼上挑,意思是讓不再僞裝的方遲來到她的面前,“愛一個人怎麼能忍心看着他喜歡上别人?方遲,上次見面時的評價你還沒說呢。”
“你愛他,你當然愛他。”
關于評價,這就是評價。方遲能看得出安甯的那一針一線都飽含了她的愛意,隻是錯了的針腳也在表明她到底是愛錯了人。可,這一點,方遲也不能說啊。她怕死。
安甯看着近到身旁的人,終是得意,也猶如是在給自己打氣:“是啊。我愛他。我們的婚後生活肯定會幸福。”
“但郡主,我想說一點。”不想戳破一個天真女子對愛情美好想象的方遲,也意外地落入到了一個言語反擊的怪圈,提醒說,“你們中有人問過太子陸祁的想法嗎?你們強加給他的喜歡,他真的喜歡嗎?”
“額......”安甯沒有立即回答,而是陷入到一種恍惚的狀态,仿若一個沉睡了很久的病人突然醒來,但面對的卻是格外陌生的新世界。
“你在胡說什麼!你莫要不識好歹!”眼尖的青竹看出氣氛不對勁,趕忙出聲,“我家郡主好心邀請你,且好聲好氣地同你講話。而你卻是這樣可惡話語回報郡主。我看你是在找死!”
話音落下,方遲便擋下了來自青竹的巴掌,和眼睛瞪向她,不留情地道:“你又是什麼身份?也敢打我?”
而且還是打自己還未消腫的另一邊臉,方遲慶幸自己提前察覺到了青竹的動機。
“你!你放肆!”青竹惡語相向,“我可是郡主貼身婢女。而你啥也不是。”說着,她又掄起另一隻手扇來。
但說時遲那時快,一個力道先一步出現,也猛地落在了方遲的身體上,“你确實是在找死。如果你死了,陸祁哥哥就不會被搶走了。你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