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言沒留宿,估摸着時間就告辭了。
一到家,盛淩就迫不及待地要他試試。
家裡沒開火,沒有飯菜,陳言從廚房翻出來一桶方便面,用開水泡了。
“你就拿這個供奉我啊?”盛淩探着腦袋。
“那怎麼?你還想要山珍海味?”陳言從櫥櫃裡翻出來一鼎小香爐、兩支蠟燭、還有些許香。
“你怎麼連這些都有?”盛淩無聊地蹲在一旁,看着他将這些物件一件件排開。
“上個租客留下的,房東本來說要扔了的,又怕人找回來要,讓我先收着,收着收着就忘了。”
“喔,”盛淩像隻貓科動物,目光緊随着陳言的動作移動,腦袋一擺一擺的,“那上個租客是做什麼的?”
“我哪裡知道啊。”說話間,陳言已經做好最後一項收尾,拍了拍手,滿意道,“好了,大功告成。”
“哇!”一桶熱騰騰的方便面憑空出現,盛淩抱着熱乎乎的泡面,眼裡幾乎要冒出星星,“好厲害,真的出現了。”
陳言挑了下眉,垂眸看着桌上的泡面,肉眼看上去似乎沒有任何變化,隻是熱氣散了些,聞不出香了。
很快,空氣裡傳來嗦面的動靜,盛淩風卷殘雲地掃蕩泡面,吃得毫無形象。
耳聽得陳言笑了一聲,盛淩這才想起自己“高冷霸總”的形象,頓時覺得手上的泡面太過掉價,配不上他的身份,偏偏味道太香,想抛下又舍不得,隻能抱着桶,不争氣地咽了好幾口口水。
蒼天啊,他都多久沒吃過東西了,馬上就要變成餓死鬼了!
盛淩垂眸看着香噴噴的泡面,心裡掙紮萬分,半晌,終于給自己找出一個相當合适的理由——這可是他家大寶貝專門給他泡的,不吃不就浪費人家心意了嘛。
想通了的盛淩,用他那修長的手指輕捏着一柄廉價塑料叉子,優雅地挑起一縷彎彎曲曲的面條,而後輕輕抿入唇間,慢慢品嘗,緩緩下咽,把自己“優雅總裁”的形象體現得淋漓盡緻。
當然,這優雅的一幕陳言可沒看見,他正好奇地盯着桌上的泡面,拿起叉子攪了攪,語氣不确定地問道:“這還能吃嗎?”
盛淩探着腦袋湊過來,把手上吃完了的泡面盒随手抛開,也跟着拿叉子攪和泡面:“不知道啊,應該能吃吧,要不你嘗嘗?”
陳言猶豫一下:“那要是吃完出事了怎麼辦?”
盛淩好笑地眯眯眼,伸出食指戳他腦門:“怎麼這麼迷信啊,哪有這回事,别自己吓自己。”
陳言蹙着眉,嘴裡嘟嘟囔囔地:“這是我迷信不迷信的事嗎?先不說你自己站在這了,就說剛才,你是不是吃到泡面了?你既然能吃到,就說明這樣的供奉是有用的,你也确實是鬼。那你說,都這樣了,還讓我怎麼相信科學啊。”
盛淩思索了一下,陳言說的似乎也沒什麼錯誤,這麼看來,好像是得迷信迷信。
“诶!”盛淩靈光一閃,“我想起來了,這玩意兒能吃的,我小時候偷吃過爺爺的貢品,被我爸追着打,但是我一樣好好的沒什麼事啊。”
陳言凝了口氣,緩緩道:“那有沒有可能,你現在變成鬼就是因為你當時偷吃了貢品呢?”
“啊?”盛淩撓撓頭,“不會吧……應該不能吧……吧……”
陳言垂着眸,眼前一縷煙霧缭繞,越想越覺得有道理:“有可能诶,說不定是你當時吃了沒關系,但之後的某一天就會變成鬼呢?”
“那,可是,”盛淩摸着下巴思考,“人死後不是本來就會變成鬼嗎?”
陳言擡頭:“說起來,你是怎麼死的啊?”語畢,又似是覺得不妥,沒什麼誠意地補充,“可以問嗎?”
這一問可是把盛淩問倒了,原計劃他應該是殉情的,但“死亡回放”告訴他,他當時沒死成啊,皮都沒劃破呢就沒了,再睜眼就是看見陳言坐在馬桶上看鬼故事。
盛淩的沉默被陳言默認為“不方便回答”,于是善解鬼意地擺了擺手:“算了,不想回答就不說了。”
陳言看着泡面,一時不知該怎樣處理,理性告訴他不該浪費食物,感性告訴他吃了就會死。
盛淩看見他微微皺起的眉頭,知道他在糾結什麼,戳了戳他的眉心:“沒事兒,根據我的經驗,就算你吃了,也得有個二十多年才能變鬼。”
“二十多年?”陳言今年才二十三,他有些嫌棄地往後退了退,躲開盛淩的指尖,“那你是什麼時候的老妖怪?”
盛淩看着陳言的動作,張了張嘴,一時無話。
焯!這是嫌棄他年紀大了?他是比陳言大一點,但也就兩歲!兩歲而已!兩歲小孩話都說不利索呢!他死的時候是二十九,但那時候陳言也二十七了好吧!這是在嫌棄什麼呢!
他剛剛提到的二十多年那是因為偷吃貢品的時候他才四歲,可不是二十多年嗎?!
盛淩氣憤地看着陳言漂亮的小臉,惡狠狠地說:“兩百歲了。”
幾乎是話音落下的同一秒,盛淩眼睜睜看着陳言往後退了半步,眉頭也皺得深了些。
“所以你……”陳言擰着眉,不知想到了什麼,嫌惡地龇牙咧嘴,發出一聲,“啧。”
盛淩稀奇地睜大了眼,這副神情倒是不常見,陳言向來都是表情管理大師,在外面就是一矜貴小王子,熟人面前倒是生動點,但也很少露出這副表情,他到底腦補了些什麼?!
“你在想什麼?”盛淩覺得這是一個很重要、關乎他形象的嚴肅問題。
陳言沒說話,隻是抱起徹底涼透了的泡面扔進垃圾桶,默默地收拾一桌子的物件。
他越不說話,盛淩就越是着急,追在後面忙問:“你到底想了什麼啊?不是想我什麼壞話了吧?”
“你說話啊,你這樣不說話……”盛淩頓了下,轉到他面前,仔細分析着陳言的面無表情,“你是不是想我壞話了?你肯定想我壞話了!”
“你想我什麼壞話了?”陳言還是一言不發,盛淩急了,“你别這樣——”
“哎呀,其實我不是兩百歲,我說着玩呢,怎麼可能真的兩百歲啊。”
“那你多大?”陳言終于纡尊降貴地開了金口。
“二十九。”盛淩坦白道。
“哦,那還是老妖怪。”陳言不動如山。
“不是!我不是老妖怪!”盛淩急得跳腳,“二十九不老的,很年輕,正是大好青春年華!你不能制造鬼魂年齡焦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