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控屏幕上亮起‘趙醫生’三個字。
先前在路邊耽誤了太長時間,如今天光已大亮,京北進入了早高峰的繁忙時段。
趙月和謝庭晚昨晚發微信再三囑咐,說她們會包好新鮮的餃子送過來煮,連蝦都是空運過來的新鮮海蝦,特地要求謝妄檐必須早起。
“我父母應該已經到清湖灣了,待會他們要是問起來,就說你早上發燒,我準備帶你去醫院。你看這個說辭可以嗎?”謝妄檐問她。
“好。就說我大早上賴床,不肯去醫院,光折騰你了。”她将理由編得更加貼切真實。
至于早上能怎麼折騰,路青槐的生理知識合格,反應過來另一種含義後,耳根隐隐發燙。
電話接通,對話的内容幾乎和兩人料想的一模一樣。
趙月聽完來龍去脈的解釋,數落兒子:“你這人怎麼當丈夫的?昭昭發燒,你到早上才發現?”
“怪我睡眠質量太高。”謝妄檐從善如流道。
“什麼破借口。”趙月才不聽這種插科打诨的解釋,對于謝妄檐這冷情的性子頗為憂心,總擔心他不善言辭、又不懂得關如何關心人,早晚把路青槐吓跑,給他支招道:“以後把昭昭摟在懷裡,有點風吹草動都給我注意到。你廢多大勁才求得人昭昭願意和你結婚,你心裡不清楚啊?”
越說越離譜,謝妄檐及時打住,似笑非笑地接:“趙女士,您要是再說下去,我估計某人待會都不好意思見您了。”
趙月這才想起來正事,“昭昭啊。”
路青槐直了直身子,禮貌道:“趙姨。”
“你們到醫院沒?”
“還沒有。”她說,“我說讓妄檐調頭回去,他不願意……”
坦坦蕩蕩地将稱呼改成妄檐一詞時,她心頭突突一跳。
謝妄檐适時道:“趙女士,您來評評理。昭昭大早上盡折騰我,好不容易把她騙下來,卻連醫院都不肯去。”
“我又不嚴重,沒這個必要。”
“之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犟?”
“你不是也挺犟的麼……”
兩人一唱一和,倒真像甜蜜期的小情侶,趙月一聽這拉扯,心底的猜疑頓時散了個七七八八,招呼他們先回清湖灣。
路青槐甫一下車,寒氣如絲般往胸口裡鑽,她下意識打了個寒顫。
羽絨服還未裹緊,清冽的雪松香氣蓦然靠近。
謝妄檐神情依舊平靜,同他四目相對時,她的思考能力似乎有那麼短暫幾秒的凝滞。印象裡,好像無論發生什麼事,他都永遠保持着理智。有條不紊地安排好一切,但也同時保留了如高山清雪般的距離感。
若即若離,難以靠近。
謝妄檐:“我抱你上去吧。”
出乎意料地,這一次是不帶任何詢問的肯定句。
他聲線很冷,像是剛凝成的霜花,透着清淩。
她剛要啟唇拒絕,一雙有力的臂膀已然穿了過來,寬大掌心熨燙,如同驟然席卷熱帶雨林的異常暴雨。
“謝先生……”
路青槐抿了抿唇,頭仍舊有些暈,謝妄檐的懷抱如此溫暖舒适,竟讓她生出幾分就這麼任由自己放縱的貪念。仗着她生病,可以擁有短暫任性的心思。暗戀的情緒,藏在細枝末節中,無需憂慮會被他發覺。
要假裝頭暈嗎?她在思考可能性。
謝妄檐:“就當是陪我演戲。”
一定高燒的緣故,否則她怎麼覺得謝妄檐的聲音,帶着某種難以察覺的蠱惑。黑暗中的聲音,拉着她不斷下墜,理智和身體割裂地沉淪着。
她仰頭,看向那張清冷端方的面容,連拒絕的單音節都變得難以啟齒。
十幾分鐘前的睡夢中,那道‘昭昭’的溫柔呼喚,成了甜蜜夢魇的開端。
直到進了屋内,謝妄檐抱着路青槐,正在客廳忙碌着分類和察看感冒藥的趙月夫婦立即停下來。由于每盒藥的生産日期條碼打印的位置不一緻,推着眼鏡的謝庭晚尋找起來額外費勁,還要被妻子訓斥,眉心都快擰成了結。
這會看到兒子兒媳出現,謝庭晚好似看到了流星。
前段時間還生龍活虎的人,轉眼變成這副我見猶憐的模樣,趙月看了心疼得緊,指揮丈夫把體溫槍和水銀溫度計拿來。
“昭昭,快把外套脫了,室内溫度高,别捂出汗,到時候反複折磨,身體更難受。”
謝妄檐抱着路青槐靠坐于玄關處的立櫃邊緣,路青槐扯起唇角同兩位長輩打了聲招呼,正欲下來,被謝妄檐單掌锢住,僵持幾秒後,他說:“你别亂動,我來。”
還沒反應過來他要做什麼,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形已然彎下腰。
修長勁瘦的指節握住她的腳踝,炙熱的指腹同她的肌膚僅隔着一層布料,所及之處,像是引燃了簇簇焰火。腦子裡的那根弦‘噌’地一聲斷掉了,謝妄檐為了演戲,竟纡尊降貴至此,願意幫她脫下冬靴。
情急之下,她低喚他:“謝——”
先生兩個字尚未出口,謝妄檐淡淡掀眸,漆黑眼瞳倒映着她如豔如桃花般的臉頰。意識到這是在配合演戲,她話鋒一轉,咬着唇改口道:“謝謝老公。”
趙月夫婦見此情形格外滿意,用眼神示意丈夫,她們倆的關系根本就用不着操心。
路青槐從不知曉,自己還能發出這種甜到發膩的聲音,她有些羞赧,半垂下眼睫。
謝妄檐也發愣一瞬,為那有些糯,又格外清瓷的嗓音。
心髒柔軟的位置莫名觸動,他沉了沉眉梢,溫聲應:“不客氣,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