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禮開的倍速,所以才會想回過頭去看某個片段,不過現在看來他也沒心情了,車還沒到,江禮徹底關了手機發呆。
視線掃過車内發現車裡空了大半,最後一排就剩下他和薛習郝兩個人,那邊空空如也,這邊角落裡他倆肩并肩。
“怎麼?”
江禮視線落在他肩頭,薛習郝注意到垂眼。
“那邊挺空的。”
“?”
“你要不坐過去?”
“麻煩,”薛習郝蹙了下眉,“低頭。”
江禮照做,看到了橫在腰間的安全帶。
行吧。
江禮本來想說湯飛都能挪開為啥他就不行,轉而一想,整個車内估計隻有湯飛會做這麼幼稚的姿勢,也就算了。
到了目的地依舊接近傍晚,在易備那裡玩的時間算久的。
時間來不及,這個地方還有些項目玩不了了,本來向澄可以提議多玩兩天,把票往後定,其他人還在商量,當天晚上吃飯的時候向澄就沒再提了。
少了個人,向澄也沒什麼勁,江禮有所預感問:“怎麼了?”
“習哥家裡來電話了,”向澄臉黑着,“估計他在外面太久了,已經到他們容忍的極限了。”
果然,薛習郝打完電話回來周身都在冒冷氣。
“票别退。”他說。
“一起回去吧。”江禮立刻說。
“對啊這趟出來就是一起玩的,也算玩的開心了,下次再來。”
其他人沒什麼意見,按照訂的票,今晚上睡一覺明天中午就得走。
話是這麼說定了,江禮直覺薛習郝的事情估計沒那麼簡單。
他晚上睡不着,又餓了,到客廳裡泡了碗面,熱水剛倒進去,薛習郝就從房間裡出來了。
兩個人對視,江禮說:“要吃點嗎?”
“不用,我喝水。”
“哦。”江禮把杯子遞給他。
薛習郝接過杯子倒了水,仰頭兩三口喝完,江禮盯着他滾動的喉結說:“你爸媽,是不是根本沒同意你出來?”
都到這一步,猜到不意外。
薛習郝應了一聲,沒再說話,他也沒走。
隻是抵着桌面,手裡捏着杯子垂頭,一時之間很安靜。
江禮盯着桶裝面上層浮現的水汽,薛習郝忽然問:“你之前一個人是怎麼過的?”
江禮懵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前撒的謊,他慌忙想起剛工作的那段日子找補:“就一個人,一個人吃一個人睡,我不太會做飯,要麼點外賣,要麼吃泡面,有時候吃吐了就換着來。”
薛習郝捏着杯壁的食指指節來回轉動,帶着杯子也在動,玻璃杯反過一層淡淡的薄光,不亮,但在沒開燈的客廳裡很顯眼。
江禮從第一次見面就意識到,少年的側臉其實很冷,在學校裡他有問必答,很少表漏過個人情緒,但有了一層年級第一的濾鏡,除卻班裡的人,很少有人真的和他聊上天。
江禮和他住的近,所以從平常的相處能感覺出來,他雖然看上去很耀眼,私底下應該是個安靜的性格。
靠得近了,舉手投足之間感覺得出來疏離,江禮踏入過社會,對這種潛在的人際關系會比較敏感。他開始以為這個人是因為家庭背景或者學習優異過于高傲産生的性格,畢竟這樣條件的人确實有資本。
現在看來不是。
對人禮貌,有問必答都是教養。
疏離……估計是一種習慣了一個人的孤獨。
江禮一個人住過很長的時間,在外雖然能和人正常交流,但都會有一層隔閡。
他之前管這個叫做成年人的社交。
這個跟性格挂鈎,也有潛在的人際交往因素在。
薛習郝有點像這個,更多的應該是家庭因素帶來的獨立。
他會問江禮之前一個人怎麼過的,估計他之前過的不好。
這麼好的家庭養出這麼一個滿身刺的小孩,江禮心中騰出一股無名之火,轉而變得落寞。
他突然就有點後悔,這一趟出來玩說是讓他開心,但真正讓他開心的事情幾乎沒有。
他還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惹了人不高興,自己連原因都不知道。
江禮心覺愧疚。
“抱歉啊,這一趟出來本來是帶你玩的,沒想到會發生這些事情。”他也說出了口。
哪成想薛習郝擡頭:“抱歉什麼?”
江禮還沒回答,他又問:“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個把江禮又問懵了,他說:“你不生氣了?”
随着他說完,薛習郝眉眼動了動,估計想到了晚上的事情。
“我之前說過很多次,我不喜歡易備。”他冷聲開口。
江禮眨了眨眼,沒敢說話。
“到目前為止,你好像都沒相信。”薛習郝說着,嘴角扯了下,露出一個分不清是嘲意還是什麼的表情。
江禮意識到他真的生氣了,開口解釋:“那你還問我為什麼喜歡易備……”
“那隻是問問。”少年的語氣驟然急促,可能因為急,還露出了幾分怒意,是鮮少能聽出來的稚氣。
薛習郝頓了下,一字一句說:“我從來沒喜歡過一個人,問一嘴喜歡人是什麼感覺,不要和易備扯上關系。”
“我懂,我懂了,你别生氣。”江禮看着他有些無措。
沒什麼光,隻能隐約看到一個黑影輪廓,江禮睜着眼,黑影逐漸接近,随着呼吸聲越來越靠近江禮下意識閉上眼。
結果呼吸聲隻是擦着他而過,連帶着周邊拂過的風。
“我沒有不高興,”薛習郝再開口的聲音很輕,又很疲憊,“就算是不高興,也不是因為出來玩這件事情。相反,出來這一趟我很開心。”
“我已經很久沒有出來玩過了。”
留下這兩句,他回了房間。
留江禮一個人在客廳吃這桶已經泡軟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