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都已經死透了,一場大雪過後,就會被全部覆蓋掉,消失在這片雪原中。
帽子小人們翻找了一下,沒有潭溪。
想到剛剛看見宋雲亭馱着的那個氈卷,潭溪多半也是兇多吉少了。
“怎麼辦?我們回去?”小人說。
“回去又能咋辦,我們這麼小。”另一個小人說。
“那還是先去找潭溪的姐姐吧,别等會兒下雪給她們也凍死了。”另另一個小人說。
于是大家就繼續前行。
走入天地相接的一片昏暗之中。
瀾漾那邊。
也在衾州行進了十多天了。
越往前走,潭溪那邊發來的坐标就越不準,不僅在變化,而且還在四處變化。瀾漾想可能是磁場問題,就憑着直覺,仍沿最早确定的坐标繼續走。
在衾州深處松軟的雪面上,就算一切順利,車隊估計也還需要兩天才能到達終點。
而今天并不是很順利。
一場無法預測的暴風雪來了,大家匆忙找能夠避風的地方。
隻在附近找到一處低窪溝谷,雖然躲這裡有被雪掩埋的風險,但也總比在外面硬抗好。
于是車隊就全都駛了進去,約定好隔一段時間就行駛一段距離,以這種原始的方式抵抗流動的風雪。
側坡确實将白茫茫的大風和大雪擋在了外面,但這裡因為地勢低,就格外的冷,連待在密閉的車裡都覺得冷。
明明是午後時分,天卻暗得像午夜一樣,能見度低到連1米都沒有。
車隊可以通過車上的短程通信裝置聯系,但今天沒有一個人說話,為了節約能源,連燈都關了,大家都在黑暗中默默等待這場風暴過去。
瀾漾的車比較大,前後配備護衛,但她自己是單獨一個指揮艙。
反正她今天就是覺得很冷,讓她有些懷疑這個指揮艙是不是漏風。
黑燈瞎火地四處摸了摸,也沒找到哪裡漏風。
這陣陣寒意仿佛是從自己身體裡滲出來的一般。
好在,暴風雪持續的時間不長,大概六七個小時後就停了,瀾漾全憑意志咬牙堅持了下來,沒有變成一根冰棍。
這破爛環境比她想象中的還要惡劣得多。
清點下來,折損了幾輛車和十多個人。之前物資用完的空車也扔了幾輛,現在差不多隻剩一半的車輛了。
就算找到潭溪,車隊能不能順利返回赤城還是一個未知數。
有時候真不知道潭溪怎麼想的,頭腦一熱就敢往衾州沖,完全不考慮後果。
真是相當欠收拾的一個人。
她們第一次見面是在一場洪水之中,瀾漾莫名其妙撿到了潭溪,又莫名其妙帶着她逃到了一個地勢比較高的地方。
後來江渚來受災最嚴重的地方視察慰問,就把她倆收養了。
那時瀾漾才五六歲的樣子,潭溪就更小了。
好像從認識這個妹妹的那天起,就一直在給她當媽,收拾爛攤子。
瀾漾本不是多管閑事的性格,後來照顧潭溪主要因為什麼呢,主要因為江渚這人實在太惡心了。
在很小的時候,有次江渚說要帶瀾漾做什麼身體檢測,瀾漾啥也不懂,問“隻有我嗎?姐姐妹妹們呢?”
“媽媽最喜歡你,所以你先。”江渚說。
她帶瀾漾來到了她的辦公室,拉上了簾子。
第一步,讓瀾漾脫下所有衣物。
瀾漾脫下來,疊好放在一邊。
地上也沒有兒童拖鞋什麼的,甚至沒有拖鞋。
啥也沒有。
瀾漾沒有覺得來辦公室做身體檢查奇怪,而是覺得做檢查沒有準備拖鞋奇怪。
反正就懵懵懂懂的,光着腳走過來。
江渚蹲下來,盯着瀾漾看了一會兒。
從這裡開始,瀾漾就覺得不對勁了。
光是那個目光,就讓她渾身難受。
即便,理論上來說,是不是媽媽看女兒的身體也很正常?
瀾漾隻能下移視線,盯着江渚的膝蓋,不跟她對視。
江渚伸出手,捏着瀾漾小小的肩膀頭子,将她轉了半圈。
看不見敵人的時候,感覺的敏銳度被提高了100倍。
熾熱的呼吸靠近後背。隻是靠近,就讓瀾漾渾身緊繃到了極限,害怕得哭了起來。
突然的哭聲,讓江渚一驚,說,“怎麼了你?”
瀾漾也不回答,就本能地,放任地哭着。
江渚将她轉過來,對她說,“好了,我又沒做什麼,你哭什麼?”
她捂瀾漾的嘴,捏住她的臉蛋說,“不要哭。”
瀾漾從心理上來說,不敢哭了,可是實在忍不住,仍然抽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