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保持沉默，經過這次單方面沉重的談話，好像他們之間的隔膜少了一點，他們互相理解，像兩顆易脆的泡泡被吸引着靠近，不知道未來會是相互碰撞後的破裂、雙方都粉身碎骨、找不到任何一塊曾經存在過的痕迹，還是會貼合在一起最後形成一個巨大的泡泡、飄蕩在世界中尋找下一個目标。

玩家則什麼都不想要，自由自在的漂浮着不是更好嗎？

他們之間的沉默沒有保持太久，很快詹姆斯就端來兩盤前菜，大大的盤子、小小的食物在中心，一口就能吃完那種。

這一丁點真的能吃飽嗎？

把餐巾鋪在大腿上，伸手用叉子和湯匙将所有食物弄上湯匙後一口吃掉，雖然完全不知道是什麼，但口味很好，刺激舌頭上每一個味蕾，甜鹹香，黃油的甜、海鹽焦糖、蔬果原有的香味。

玩家雙眼刷一下就亮了，看得出來他很喜歡，傑克也注意到了，但他的反應就顯得平淡，大概他已經吃慣美食了，甚至他并不覺得滿意，玩家有一點沮喪，這已經是他想到最好的餐廳了。

“這很好吃，我很喜歡。隻是我因為一場意外，我的味覺被毀了大半，我無法品嚐出太細微的味道。”

“抱歉，我不知道這個。”

“沒關係，前輩，你從未真正了解過我的過去。”

他們吃得很快，不快不行，那玩意就一口，很好吃但沒吃夠，餐盤被撤下，香槟倒入酒杯的聲音很棒，一個個小小的氣泡不斷往上走，最後消失在空氣中，沒有留下痕迹，隻有香味留下了曾經存在的證據。

餐廳僅有他們兩個，安靜的可以聽見廚房的聲響和鐘擺發出的信号，指針不斷滑動的碰撞。

“跟我談談，傑克，如果你想說的話。”

“沒什麼好說的，我的家庭破碎，否則我也不會出來工作養活自己，你看見的所有東西都是我自己賺得，我的父母有錢不代表他們會給我支付高昂的開銷。他們不愛我，但也很愛我，不然他們也不會将我養大。”

傑克漫不經心的搖晃高腳杯，細長的造型很難将液體撒出去，也是困住氣泡的一種囚牢，姿态随意的、卻又不讓人感覺無理，一種天生的貴氣，即使你看向他的眼神，那裡面帶着平靜的瘋狂，玩家不明白為什麼他會有這種想法，但他依然是自己認可的朋友。

“我記得在這裡就是這樣，成年之後都要自己承擔責任，包括搬出去住。”

但那就是愛嗎？隻給物質需求，想要任何東西都會給予，完全的忽視精神需求，完全割裂的行為會造就一個孩子的過度極端，在成長過程中傑克似乎早已跌下懸崖，他需要有人拉着他，不讓他完全掉下去，如果他有伸出手撐着自己的話，那麼他還有被拯救的機會。

“是的，但我還沒成年就自己住了，我不想看見他們冷漠的關係，那讓我感到痛苦，同時我也讨厭一個人住，那讓我覺得一無所有。”

“抱歉，傑克，如果你想，你可以搬過來跟我住。”

大腦的思考還沒完全從思緒中剝離，幾乎是順着傑克的話語接話并表示認可，玩家說完之後就立刻發現了，身體微不可察的僵了一下。

玩家是一個相對慢熱的人，即使是認可的朋友也很難真正走到玩家的内心，更不用說搬過來一起住這種話一樣，他享受孤獨也喜歡獨自生活。

“真的嗎？你願意為我這麼做？你真是一個超級好的前輩，我果然沒看錯你的人格，謝謝你。”

原本觀察力敏銳的傑克這時卻像是沒看見玩家的窘迫，完全忽視了玩家的不自在，非常愉悅的接受了這個提案。

玩家最後隻有點頭同意了自己的提議，并定下了他們合住的時間與地點，讨論聲，基本上都是傑克在說，玩家同意或反對，沒多久就被第二道餐點打斷。

冒着熱氣的羅宋湯被詹姆斯細心的介紹，從名字開始到作法結束，然後輕飄飄的離開，讓我們享用，現在入口的溫度正好，不過燙也不過冷，主廚和詹姆斯的默契很好，簡直天生一對。

滿意的把熱湯喝完，用餐巾的一角擦拭嘴唇，又喝了口香槟，幸好今天不用他開車，他還能多喝點。

他們依然在等待着什麼，新的話題又或者來自玩家的反悔，但都沒有，餐盤被撤下，新的香槟被倒滿酒杯，一口又一口的喝着。

“對了，忘記給你了。”

傑克似乎在觀察玩家的反應，确認他沒有生氣之後才從口袋中拿出一個U盤，還有一個轉接器，伸手推過來，越過了他們之間的安全距離，傑克的手很快離開，連發作的機會都沒有。

“這是大飯店的代碼？”

“我連夜做的，可累死我了，你快試試。”

“我早想問你了，這個遊戲真的是公司的嗎？為什麼有公司的商标？我們玩沒問題吧？”

玩家一邊說着一邊拿走東西，從包裡拿出手機，先是把東西全部清楚乾淨，就像是昨天對計算機做的那樣，就把它放在一邊，拿出準備的另一隻，打開網站重新下載遊戲，輸入玩家碼後重新登入，這才使用轉接器接入U盤内的東西。

“是公司的，他們本來要上線的遊戲，但公司倒了，我們身為設計部門的人當然可以玩了，事實上有不少公司成員在玩，同時改造它，讓它更好，畢竟我們兩年的心血不能就這麼消失，不能上架，好歹讓自己人過過瘾，不是嗎？”

傑克擡頭看了一眼玩家，又快速的将目光回到酒杯之中，再次淺嚐了幾口，才甘願開口，像是看見了什麼有趣的事情。

“這樣不違法嗎？”

“除了我們幾個之外沒人知道這個項目，它甚至沒有在公司内部備案，也就是說，它根本不存在于任何公司上，基本上就是員工用公司名義去做遊戲，為了讓它變得更好之外，還需要很多玩家來進行測試，這已經是完成版了。”

“簡單說就是這是一個幽靈遊戲，比任何遊戲都還要私密的東西？”

“是的，但項目負責人好奇為什麼公司要做出這款不為人知的遊戲，甚至不惜代價的隐瞞它的存在，負責人也是偶爾間才知道的，很多我們零碎的工作裡面都有關于它的東西，隻是沒人注意。”

“所以說你們想要知道這個遊戲的特别之處在哪裡，對嗎？”

“是的。”

玩家快速的跟上了傑克的思維，馬上明白他的意思，隻要在不違法的前提下，他都能接受，隻是一個遊戲而已，它能有什麼秘密？

“好吧，我加入，畢竟我喜歡遊戲的名聲也不是現在才出現的，讓我放手剛上頭的東西我也不會同意的。”

“歡迎你的加入，玩家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