層層黃沙般細密的煙霧撲面而來,像是炒過的面粉被吹了滿臉,岑白勉強睜開眼睛,路燈已然照不進來,她隻能用手機照亮黑夜和迷霧,不遠處有一隻細長而拖着尾巴的東西向她逼近,兩隻短小的爪子像是挂在它胸前。
岑白再一眨眼,卻變成了數十隻圍到她身邊,個個生着圓滾的眼睛,像是剛被剝去果肉的龍眼核,前爪有規律地晃動着,分明是那麼多隻,卻又像是一隻分出的重影。
那一雙雙眼睛吸引着岑白望進去。
等到岑白恍然間回過神,卻發現自己拿着手機的手也不由自主地舉到了身前,跟着固定的節奏晃動!
岑白意識到不對勁,立即狠狠咬住下唇,血腥味使得她清醒過來,她猛地放下手,克制住再擡起來的沖動。
血的味道卻也讓那些黃鼠狼的眼睛更加發亮,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隻覺得眼前的黃鼠狼越聚越多。
黃煙混着瘴氣,空中彌漫着獨特而難聞的味道,岑白捂住口鼻,轉身向迷霧中奔逃。
細密的煙霧,既能迷惑敵人也能迷惑自己。
岑白憑借着手機照出的那一點亮光拼命地跑,直到喉嚨裡也湧出血腥味,卻怎麼也逃不出這黃煙,她心裡蓦然想起314,想來他的處境也并不會好到哪裡去。
岑白握緊口袋裡的辰州符,卻沒有拿出來,前面暗影重重,一棵棵恣意生長而毫無規律的樹不斷出現在她眼前,她躲到其中一棵身後,借着枯樹皮的味道緩解緊張。
而下一刹,樹幹的枝丫卻化作黃鼠狼的爪子猛地伸向她!
岑白向後跌倒在地,險些被那家夥抓住,爪子正勾住她的鞋帶,她翻身掙開,又要再逃,卻意外撞到了什麼。
比牆壁單薄,卻冰冷、堅硬、高大。
即便不是他,此刻也逃不脫了。
岑白深吸一口氣,認命地擡起頭,果然望到314的面容。
314看見岑白皺着眉捂住跳動的胸口,渾身的力氣卸去大半,他伸手扶住她的胳膊,另一隻手挽過一把淩厲的弓,箭矢憑空而出,破風飛馳,直中樹身。
仿佛深入天穹的參天大樹化作一隻靈活小巧的黃鼠狼像樹林深處逃竄。
“這黃大仙的幻術果然厲害。”
岑白有些脫力,聽着他的聲音,埋怨道:“你跑哪去了?你再晚點來,你客戶、你甲方,就要玩完了你知不知道?”
314應道:“他把我們隔到兩片不同的樹林裡,我也是被纏了好久才找回來。”
他轉身向煙霧中射出一箭,又一隻黃鼠狼現出原形。
岑白沒看到314的紅線還有些不習慣,注意到他手裡的弓,通身碧綠,雕紋簡單幾筆,似雲紋又似鳥羽,随意而大氣,弓弦纖細緊繃。
“你從哪找出來一把弓,從前沒見過。”
314摩挲着弓上的紋路,“這裡能見度低,用弓箭更順手。”
314話音未落,又一隻黃鼠狼籠着黃煙撲過來,他射出一箭替岑白擋下,問道:“你動也不動一下,就這麼相信我?”
岑白退開幾步,不敢再靠樹,隻體力不支地蹲在原地,“我的符紙剛剛被瘴氣打濕了,現在用不了,這片林子應該跟你那邊的差不多,就都交給你了。”
314一連發出幾箭,幾隻黃鼠狼向四周逃竄,再一轉頭,卻發現岑白不見了!
***
煙霧還沒有到隐天蔽日的程度,岑白可以察覺到黎明将要來臨,隻要等到太陽升起,輪回鎖就會起作用,除了她和314,沒人會記得今天發生了什麼,黃大仙的幻術也會不攻自破。
314尋着光亮找到岑白的位置,隻見她在空地上生了一簇篝火,這樣可以驅趕迷霧,照亮深夜,暫時也沒有黃鼠狼敢靠近。
“你怎麼過來也不說一聲,我找你好久...”
他話還沒說完,嘴裡就被塞進了一個雞腿。
熱氣騰騰,像是剛烤好。
“你嘗嘗,這肉特别嫩。”
“我就知道這黃鼠狼的地界,肯定少不了走地雞。”
岑白吹着手裡的雞肉,笑道:“我設的陷阱,既能抓雞也能抓黃鼠狼。”
“這裡的黃鼠狼都不一般,況且,不是說,黃大仙不能抓嘛。”
314吃了一口雞腿,便拿在手裡沒再嘗,“光是躲在這裡也不是辦法,破不了這幻術,就打探不到消息。”
“凡是法術,都有中心術眼,聚集黃鼠狼最多的地方估計就是了。”
岑白不緊不慢地撕開雞肉,自己卻不急着吃,而是用大片葉子盛着。
314見岑白将滿是雞肉的葉子拿到身後,竟有一張張嘴都等着她喂。
數不清多少隻黃鼠狼都已經被她聚集到這裡,看上去已經人畜無害,圓圓的眼睛澄澈而明亮。
314看見它們背後都貼着黃色的符紙,上面暗紅的字迹淩亂不堪。
是岑白的辰州符!
她的符紙不是被打濕了麼?
她到底是什麼時候下的符紙?
怎麼會在短短時間内抓到這麼多黃鼠狼?
“黃大仙的孩子們,我自然要好好招待,特地用符紙生火給他們烤肉吃。”
岑白掏出紙巾擦了擦手,“我之前還不知道,原來用加了人血的朱砂畫符,符紙之前的攻擊和削弱功效隻增不減,而且還能用掌心畫符的方法控制被施術者回到施術者身邊。”
“你是在我放箭之後,趁他們現出原形時悄悄扔出符紙,再控制他們回來。”
岑白在314眼前打了個響指,“答對了,我們配合的很好。”
“通過他們回來的方位,就可以确定中心術眼,等找到術眼,應該就能破了這幻術。”
314點頭,卻聽見岑白繼續道:“隻可惜還剩下一隻沒有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