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當歸塔下,314再也忍不住胸内的翻天覆地,扶着棵大槐樹就波濤洶湧地吐了起來。
烏鴉從314身上跳了下來,低頭看了看地上還沒消化的東西,依稀還能看出點馄饨的模樣,弱弱道:“鬼不能吃人間的東西,吃了也消化不了,沒多久就要再吐出來,主人又不是不知道,幹嘛還要為難自己。”
除去之前受過的那一爪,精血流失不少,每次使用屏蔽器也是在跟無形的輪回鎖抗衡,都是需要314花費心力的。
他臉色慘白如紙,用指腹抹了下唇角,剛想開口,手心的五邊盒便劇烈抖動起來。
太淵的虛影浮現在麒麟紋上方。
“你怎麼樣,怎麼看起來這麼虛弱?”
太淵平靜沉穩的聲音之後是一個吵鬧聒噪的聲音。
“我的冥王诶,你這绛塵痣都快看不見了,受傷了怎麼也不跟我們說啊?诶,你怎麼不說話啊?不會是連說話都不會了吧,我是誰?你還認得麼?”
“厲兌。”
314被吵的頭疼,不耐煩道:“你能不能閉嘴?”
“喂,我是關心你诶!”
太淵按下厲兌的頭,面無表情道:“法器受限的事我們都知道了,這任務非同一般,你不應該自己硬抗。”
厲兌那嘴沒歇上一秒,就又道:“對啊,你應該找我們啊。”
“你們是怎麼知道的?”
314問完,看見那烏鴉脖子上的羽毛縮了縮,心裡便已經有了答案。
厲兌也不好隐瞞,“這還不是,你家蜮章跟我家不竭關系好嘛。”
蜮章沒忍住,直接道:“誰說的,我明明是跟無禁說的...”
後面的話音,硬生生被314瞪了回去。
“這事冥王也知道了,她要親自見你。”
314神色一滞,隻見眼前虛影一晃,一道銳利的光束悄然而至。
烏鴉的身形一顫,險些沒撐住身形,314伸手将他收回掌心,随即單膝下跪。
“見過冥王。”
冥王翦聿的鐮刀從不以利刃退敵,而是以壓迫性極強的兇光,這樣殘暴的光束隻是照下來,像蜮章這樣身形不穩的小鬼就有魂飛魄散的風險。
翦聿一手握着鐮刀,烏發高高束起,身着墨藍輕铠,披風在身後随風而動,她另一隻手掌輕輕一擡,“帶着傷呢,就别多禮了。”
“你的事本尊聽說了,法器受限為何還要逞強啊?你和厲兌,還有太淵關系不錯,為什麼不聯絡他們,我就不信你們三個聯手還不行。”
“為域主尋求夙念的老辦法,都廢了幾百年了,也就你還敢用。”
314低下頭,語氣卻毫不示弱,“禀冥王,第一個鬼域已經結束了,說明這個方法還是可行...”
翦聿挑眉,“可行?你忘了當年十大陰将是怎麼栽在人間的一個鬼域裡的?”
“你也是地府的老人了,應該知道碾碎夙念繭是最好的辦法。”
“況且你這樣做效率很低,你不是最着急入輪回的麼?這可是你最後一個任務。”
314沉默片刻,還是開口道:“可我就是想知道,他們被困在這裡的原因到底是什麼,我不能那樣不明不白地就把他們最後一點願望也抽走。”
翦聿冷哼一聲,“你也不是第一回用靈媒紅線絞殺夙念繭了,還振振有詞的,這地府到底是你說了算還是我說了算。”
314不假思索,連敬語也忘了說。
“你。”
翦聿的虛影飄上前來,透明的手指虛點過314的下颌,“我看呐,我是在做你這具含靈身的時候,靈蘊放多了,才讓你想這麼多。”
太淵插嘴道∶“禀冥王,314是月見羅刹做出來的,不是您做的。”
翦聿目光一凜,“本尊當然知道,你以為我跟他一樣健忘?”
太淵俯首,“屬下不敢。”
翦聿看向314的那點绛塵痣,那實實在在是出自月見羅刹的手筆,她歎了口氣,“行了,你愛怎麼辦便怎麼辦吧,别把自己作沒了就行。”
說罷,翦聿正要拂袖而去,卻又想到了什麼,沉聲道:“隻是有一樣,你要是敢和那月見羅刹一般壞了我地府的規矩,我定不會留你。”
翦聿的虛影和那尾音一起消失。
來自冥王的兇光徹底褪去後,314莫名覺得有些異樣,在他的鬼域裡卻有着不屬于他的氣息,這種氣息被掩飾着,直到現在才顯山露水。
他找了許久,終于從口袋裡掏出那個蘋果。
腐朽的深色仿佛将它的養分全部抽幹,連半點紅潤的底色也看不見。
它幾乎是瞬間枯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