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啊,還愣着。”
張蘋走到身邊,岑白才回過神來。
她下意識把紅線藏起來,卻發現張蘋壓根沒看過來,隻是在她身邊停了一下就立即背着書包往外走。
外面的風雪片刻未歇,刮在臉上像是鈍刀子,沒一會兒岑白就覺得臉上沙沙地疼,手腳已然沒了知覺,她隻是憑着慣性跟着張蘋的腳印朝前走。
她根本不認識别的路,四面皆是林海與雪原,稍稍一回頭,便能看見自己的腳印立即被新吹過來的風雪覆蓋,張蘋的聲音在狂風呼嘯中響起。
“你把圍脖裹好,别再凍犯病了。”
或許是岑白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回話,張蘋忽而停下來,岑白感到頸間一緊,一抹豔紅閃過眼前。
衣物原是都堆在炕頭,屋裡沒有點燈,岑白隻借着窗外的雪光穿衣服,出來才發覺這圍巾的顔色竟是如此鮮亮。
“你這病冬天愛犯,我織了這條圍脖給你,你要好好把脖子圍住,這樣就不會喘了。”
張蘋的小臉被凍得通紅,真像一顆紅潤新鮮的蘋果,怪不得他的小名叫這個。
“就像這樹一樣,你們一起戴圍脖。”
岑白望向遠方,果然隔着幾米就有一棵腰間綁着紅綢帶的常青樹,薄薄的紅帶在風中舞動。
雪已經沒過腳背,張蘋摩挲着樹幹,“有了系上圍脖的樹,我們就不會走丢,隻要沿着樹的指引,就能找到家了。”
紅綢帶一言不發地帶着雪花拂過岑白的掌心,複而在風中獵獵。
岑白數不清經過多少棵戴紅圍脖的樹,天光逐漸大亮起來,雪勢也跟着變小。
眼前終于不再是山路,而是柏油鋪成的公路。
“在這等會吧。”
張蘋把手揣進袖管裡,往路邊一蹲,岑白擡眸,看見路對面是一所警察分局。
電動伸縮門上閃爍着時間,她眯着眼一看,才六點!
她雖然不知道他們從張蘋家裡出來的時間,但她能大緻感覺出來,他們在雪地起碼走了一個小時,所以她醒來的時候還不到五點。
而張蘋明顯比她起的更早。
六點四十多的時候,張蘋忍不住站起來和岑白一起踱步,他們都沒有說話,不想把多餘的熱量散到空氣中去。
遠處有明晃晃的車燈閃過,岑白轉頭,隻見一輛銀色奧迪開了過來,就停在他們對面。
駕駛座走下來一個男人,手裡拿着一個地毯,朝樹上一下接着一下摔過去,灰塵如雪花般散落。
張蘋見狀沒敢上前,隻惴惴不安地站在一邊看着,岑白看見副駕駛裡坐着一個穿着和他們一樣校服的少年,他的眼神分明是已經看到了張蘋,嘴角還噙着似有若無的笑。
岑白本想開口,卻又害怕驚擾域主的世界,像之前張蘋在張記涼皮裡那樣,便就這樣和張蘋一起又站了五分鐘,男人将地毯上的灰敲打得差不多,一擡頭才發現站在不遠處的張蘋。
轉頭朝車裡問道:“聰聰啊,那是你同學吧?”
張蘋這才走過去,腼腆地笑了笑,高父也朝他笑,“快快!快上車,聰聰說定的是六點半,但這雪天路不好走。”
高聰開口道:“哦,到這麼早嗎?我都沒看到前面有人。”
高父看了一眼張蘋那雙被雪水打濕的鞋子,又沾染了泥土,顯得灰撲撲的,他默默地把剛抖幹淨的地毯鋪到了前面。
岑白看見後排座椅都被鋪上了一層塑料布,高聰回頭笑道:“我媽說第一次坐車的人容易暈車,所以鋪了塑料布。”
張蘋整個人有些緊繃,仍然笑着說:“阿姨考慮得真周到。”
随後他局促不安地坐在角落,化掉的雪打濕了書包,他将書包放在腿上,生怕把車裡弄髒。
岑白盯着車上的時間,車子在七點十分的時候停在了校門口,三中的牌匾很快倒映在車玻璃上。
高聰最先走下車,張蘋背着書包下來,笑道:“嘿嘿,我第一次坐車也沒有暈車诶。”
說完,他小聲跟岑白道:“你也沒事吧?”
岑白搖搖頭,見高聰看着他們皺了皺眉。
高聰攬着張蘋的肩膀,跟爸爸招手,“爸,我們進去了啊。”
高父點點頭,“嗯嗯,認真聽課别貪玩啊。”
張蘋轉頭,“叔叔再……“,他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完,銀色的影子就已經揚長而去,隻留下一股濃烈而嗆人的尾氣。
高聰長得很周正,濃眉大眼,比張蘋高半個頭,肘窩剛好夾住張蘋的脖頸,他笑嘻嘻地說道:“你爺爺給你零花錢了吧?”
張蘋下意識瞟了岑白一眼,揶揄道:“給、給了。”
“快點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