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照進來的光逐漸暗下來,寒風呼嘯怒号,玻璃震動幾下,體育館的燈也跟着顫動,忽明忽暗之間,岑白已經不記得自己潛下去多少次,衣服早已經濕透,館裡就算有暖氣,也還是會覺得寒冷。
池底那麼多塊磚,水又是不斷運動的,助聽器要是卡在哪個磚縫裡,或者直接掉到出水口裡,那就是根本找不到。
那邊的張蘋和馮明雪明顯也感到絕望,他們已經在這找了很久,久到所有人的希望都被澆滅。
馮明雪再一次一無所獲地飄上來,她呢喃道:“我媽要是知道,肯定會殺了我。”
張蘋眉頭緊鎖,沒顧上說話,隻是一次又一次地潛到池底。
岑白憋足一口氣,又一次潛下去,将已經酸澀的眼睛奮力睜開,終于發現不遠處的一塊瓷磚上落着一小點亮晶晶的東西,她正要過去,就見一隻已經泡得發白發皺的手将它捏了起來。
“我找到了!”
張蘋把撿到的小金屬放在手心,拿到馮明雪眼前。
“是不是這個?”
“對!就是它!”
馮明雪激動地把助聽器攥在手裡,随即又擔心道:“也不知道這進了水還能不能用…”
張蘋眼裡的光又暗下去,“先…先回家吧,看看能不能修。”
馮明雪點點頭,接着打了個噴嚏,像是着涼了。
岑白走到門口,想要推開門,卻發現門已經從外面鎖死,無論怎麼推都隻有外面鐵鍊晃動的聲響。
那三個該死的離開時竟然把門鎖上了!
馮明雪不信邪地用力一推,被自己的力氣反彈後退幾步,大喊道:“有沒有人啊?幫我們開一下門!”
張蘋也試了一下,鋁合金做的雙開門紋絲不動,他轉頭看了一眼體育館牆上挂着的鐘表。
“這個時候保安也應該下班了,地下室裡不會有人了。”
馮明雪打了一個寒戰,嘴唇發白,“我們不會要在這待到明天早上吧?”
張蘋默然垂下頭,又湊到馮明雪左耳邊,“先把濕衣服脫下來吧,放在暖氣上烤烤,把鞋裡的水也倒一倒,不然肯定會着涼。”
說着,他又看向岑白,“小弟,你也是。”
岑白依言脫下又濕又重的毛衣,又試着推了下門,随即直接靠着暖氣坐了下來。
馮明雪甩了甩頭發上的水,縮成一團坐下來,張蘋也已經精疲力盡。
三個人依偎在一起昏昏欲睡。
張蘋在頭墜下的一刻驚醒,他感到身邊人的呼吸變重,溫度攀升,他伸手摸了摸,心下頓時一驚。
“你發燒了!”
馮明雪眼皮沉得睜不開,張蘋晃了晃她的肩膀,隻覺得摸到的地方又濕又冷。
“我…我好累啊,感覺好冷……眼睛、眼球好像燒着了……”
張蘋好像說了什麼,但馮明雪一個字也沒聽清,她隻是自顧自地嘟囔着。
“我快死了吧……人快死了才是這個感覺……”
張蘋用捂熱的雙手在她胳膊上搓了搓,“不會的,你隻是着涼了有點發燒,怎麼可能會死呢。”
“不會的不會的……”
他知道馮明雪可能聽不見,可他還是喋喋不休着,就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岑白心裡莫名升起一陣無來由的慌張,心跳随着一聲巨響迅速加快。
張蘋下意識看向聲源,發現門終于被打開,地下室的風瞬間灌進來。
熟悉的高跟鞋聲響起,劉素香大步走進來,一眼就發現了自己的女兒正坐在地上。
“小雪!你怎麼回事?怎麼在地上啊?”
劉素香剛一觸碰馮明雪,便下意識縮回手,“怎麼這麼燙,小雪你發燒了?”
馮明雪聽到劉素香的大嗓門,緩緩睜開眼睛,“媽,你來了…我好冷……”
張蘋拿起馮明雪的衣服,“阿姨,她應該是下水的時候着涼了……”
劉素香搶過張蘋手裡的衣服,厲聲道:“我閨女就是跟你在一塊玩,才這麼晚不回家的吧?”
“要不是我找過來,你們打算什麼時候回家啊?”
張蘋被吼得一愣,“不是的阿姨,我……”
岑白實在忍不住,開口道:“阿姨,是有人把我們關在這的。”
劉素香卻根本不聽他們解釋,隻指着張蘋的鼻尖道:“要不是你,我女兒無緣無故為啥要往水裡跳?我女兒平時那麼乖,就是被你給帶壞的!我求你行行好,我就這麼一個寶貝閨女,你離她遠點吧!”
馮明雪擡起手抓住劉素香的胳膊,微聲道:“媽……你、你别那麼說……是我要往水裡跳……不關蘋果的事……”
“好好好,媽不說了,媽這就帶你回家。”
劉素香脫下自己幹燥溫暖的羽絨服給女兒披上,摟着馮明雪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