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白透過車玻璃,隐約可見遠處起伏不定的山脈,經過的路标似乎有些熟悉,雲光山三個字在她眼前浮現。
她恍然想起自己高中的時候,學校組織過一場活動,就是來雲光山遊學,這座山并不算高,可盤山路卻很險,她記得當時就是坐這樣的巴士上山,隻是那時的車隊好像叫什麼驕陽,總之不是東升。
最前排坐着一男一女,也都挂着東升的工作牌,兩人坐着一邊高,男人坐在裡面,五官隐沒在陰影中,看不清表情,他的背影有些單薄,雙頰略凹陷,有些緊張地搓着手。
女人的背影更寬闊,包裹在衣料中的手臂看上去緊實有力,她生着一張鵝蛋臉,小麥色的健康膚色,眼睛小而圓,炯炯有神,從嘴角的紋路來看,她很愛笑,隻是此刻抿着嘴,見男人似要起身,她連忙攔下,“你先别動,免得它又要說話。”
女人口中的“它”,估計就是那個莫名響起的機械聲。
她話音剛落,車内就降下一台小電視,幾幀雪花屏閃過,一則新聞突兀地開始播放。
近日,雲光山盤山公路上,一輛載客小型巴士發生車禍,巴士直接撞壞護欄,從山崖落下。
巴士損毀嚴重,在山底發生爆炸,車内乘客無人生還!
接着播放的視頻不像是行車記錄儀拍到的,更不像是車内乘客的視角,倒像是雲光山看到的第三視角。
青山眉眼低垂,俯瞰公路上的一切。
隻見那輛銀白巴士一個轉彎沖向護欄,護欄岌岌可危,沒想到那巴士卻向後倒了幾米,又一次撞過去,随着一聲巨響,山峰皆震,巴士如銀河落星般墜落山崖。
新聞報道也隻是說“事故”,誰也想不到竟是司機自己主動撞上去的。
畫面在這一刹那戛然而止,車上又響起詭異的聲音。
“各位乘客,請從您座位背後找到白色抽簽紙,抽到方向盤的那個人就是下一個司機。”
前排的女人瞬間站起來,她找不到究竟是什麼在說話,便對着空氣喊道:“你開玩笑吧,外面那麼大霧,怎麼出車啊?”
她的工作牌晃來晃去,露出“夏苓”兩個字。
機械聲音卻根本不受影響,接着道:“一位司機開過一段盤山路後,抽簽紙将會被打亂,再次進行抽簽,直到找到正确的司機。”
岑白坐在位置上,淡淡道:“什麼正确的司機?”
這個問題似乎問到了點子上,機械聲音回應道:“就是視頻中的那個司機。”
衆人嘩然,這不就是非要出事然後團滅的意思嗎?!
前面三個人跟看不見的聲音吵過一陣,都争着想要下車,可車門根本摁不開,黎冬直接去那保險錘想要把玻璃砸開,警報的尖銳聲響徹整個車廂。
可錘子都砸爛了,玻璃依舊紋絲不動。
警報聲和衆人的怒火都漸漸平息下來,剩下的隻有冷靜下來的恐懼,還有仍然在不斷重複着的聲音。
“請各位乘客抽簽。”
314則是在尋找聲源,聲音是從一個單一的地方發出來的,不立體,并不是車内音響,他看過一圈,将目标鎖定在駕駛座下面。
岑白也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
機械聲音再次響起,催促道:”請各位乘客抽簽。“
岑白終于确定,是駕駛座下面的離合器在說話!
每個人都從背後拿到了抽簽,岑白和314的都是空白,岑白暗自松了口氣,這樣的載人巴士,還要上盤山路,最起碼也要B1駕照,可她連C1都還沒考下來,怎麼開啊?!
她悄悄看過去,前排兩個人的紙上也都是空白,那就隻剩下黎冬。
隻見黎冬站起身來,卻聽那離合器還是重複道:“請各位乘客抽簽。”
車上的人明明都已經抽過簽了……
難道還有人藏在車上?
夏苓實在受不了,直接站到過道,“你能不能閉嘴?”
可離合器依然不受影響地重複,黎冬搓了把臉,環顧整個車内,沒看出異樣,發狠地從牙縫裡擠出一句,“到底還有誰沒抽簽?”
他的話尾音剛落,岑白身邊摞起來的行李就窸窸窣窣地響了起來。
緊接着,從裡面長出來個腦袋,抻着脖子看向黎冬,“老、老舅……”
黎冬一愣,“小北?你怎麼在車上?”
聞向北從行李中脫身出來,晃了晃被壓麻的胳膊腿,腕間的刺青若隐若現,随後抓了幾把頭頂的黃毛,“那…你們都上車了,我總要來看看你們要幹嘛,萬一你偷偷研究着怎麼開了我怎麼辦?”
黎冬沖上去給了他一腦瓢,“你腦子裡能不能合計點事?”
“老舅你輕點,把我發型壓壞了!”
夏苓回頭,不耐煩道:“趕緊讓他抽簽,好讓那玩意閉嘴,叫得我心煩。”
聞向北不屑地朝夏苓翻了個白眼,在黎冬的威壓下,也不敢多說什麼,隻好從座椅後面取出抽簽紙。
空白。
離合器終于停了幾秒,随即接着不知疲倦地開口。
“請司機啟動發動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