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欄在劇烈的沖擊下碎裂,巴士就像視頻中那樣滑下山崖。
岑白慘白的臉色因為腎上腺素飙升而泛起紅暈,她幾乎是無意識地點了一腳刹車,随後竭力克制着本能,隻是閉着眼把油門踩到底。
車子狠狠一墜,驚心動魄的失重感讓她心跳過速,又驟而停下,強烈的瀕死感仿佛懸在空中的厲斧。
有那麼一個瞬間,314以為岑白已經死了。
隻有他們能看見的靈媒紅線在他眼前崩斷,淩亂的玻璃碎片飛濺,山間凜冽的風聲幾乎要将人吞噬,車上其他人的聲音已經漸漸聽不到了。
似乎有幾縷羽毛飛過,好像有什麼東西将他承住,他隻想知道岑白究竟怎麼樣了,可眼皮根本擡不起來。
隻有離合器的聲音響起。
“很遺憾,結果正确,但司機錯誤……”
随後,意識徹底消弭。
**
岑白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夢,而且還是從前經曆過的事,即是心理學課上講的“重播夢”。
雖然内容根本不像是人會經曆的事,更像是“鬼夢”。
她小時候曾在一個雨天柏樹下遇見過一隻鬼,其實在找灰半仙洗靈之後,通靈撞鬼的很多事她都會忘卻,但對那隻鬼她一直有模糊的記憶。
那時天色已經很晚了,她一個人撐着雨傘走回家,隔着門聽見她爸在屋裡打呼噜,可就是不給她開門,她隻好等在外面。
豆大的雨點砸在樹下的小水坑裡激起一番又一番的小水花,岑白一擡頭看見一隻鬼。
他就站在樹下,雨滂沱不停,樹也擋不住,岑白看見雨水就那樣落在他的發梢,再從那慘白的臉上滑落下來,他似乎在發抖,不知是不是被雨淋的,他分明和人長得差不多。
可岑白就是知道,他是鬼。
岑白就走過去問他:“鬼也怕淋雨麼?”
他不說話,隻是盯着岑白,墨藍色的眼珠就像雨夜的天空,深沉靜默。
見岑白還是在看他,他隻好張開嘴巴,指了指裡面。
岑白探頭看了看,哦,原來他沒有舌頭。
柏樹随着風雨飄搖,一隻貓頭鷹落在樹梢,正用嘴打理着被淋濕的羽毛。
岑白沒有說話,隻是踮起腳尖,竭力把傘舉到他頭頂,替他遮雨。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枚松針被雨打下來落在水坑裡,岑白在水裡看見自己的倒影,再一轉頭,那隻鬼已經不見了。
岑白猛地驚醒過來,不知道自己怎麼突然想起這件事,做這樣的夢。
她記得在那之後,有一段時間總會做夢,在夢裡夢見的東西,有些在第二天真的會實現,比如她夢見自己塞了一個漢堡在書包裡,可她并沒有買過,但第二天卻真的在書包裡發現了。
諸如此類的事情,她經曆過多次,起初她還以為是自己記性不好,後來才慢慢覺得不對勁,不過這樣的“好事”也沒持續多久,因為算不得什麼困擾,她也沒跟别人提及。
須臾,她才從莫名其妙的夢中緩過神來,下意識擡手去摸自己的額頭,仿佛剛剛墜車的那陣疼痛還在。
額頭卻完好無損,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坐在考試車的駕駛座上。
腳下的離合器讓她心有餘悸,沒等她緩過神來,又是一陣冷漠的系統音傳來。
“考試失敗,請考官把車開回起點。”
這是脫離通靈界的信号,岑白勉強松了一口氣,卻在看到考試車車頭時又把氣提了起來。
前擋風玻璃已經碎成了蜘蛛網,車前蓋險些掀開,牌照被撞得幾乎看不清。
車禍明明是在通靈界裡發生的,而且也不是在考試車上出的事,怎麼還會有肇事痕迹留在人間?!
而且比岑白那次撞電線杆子還要嚴重。
岑白帶着疑惑的眼神看向314,314顯然也不知道緣由,隻道:“車掉下去之後,是厲兌和太淵接住了我們,穿過大霧之後,就看見考試車停在原來的位置,被撞的面目全非。”
岑白扶額,在心裡想了一百個跟教練解釋的理由,又問道:“那厲兌他們人呢?”
“他們不宜見人,先躲起來了。”
說完,314解開安全帶,兩人交換位置。
等在起點的教練,看着考官把這輛面目全非的考試車開了回來。
他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不禁揉了揉眼睛。
撞成這樣,竟然還能打着火?
岑白還沒下車,教練就沖過來,“你怎麼開的車?開哪去了,咋能撞成這樣啊?”
岑白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她很想說,其實不用擔心,反正過了今晚,這車就會自動複原。
她看了眼教練頭頂若隐若現的火星子,還是把話咽了下去,低着腦袋走下車,正要開口。
就見314擋在她身前,冷聲道:“你要是實在好奇,就去找行車記錄儀,或者是附近的監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