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濑警視顯然并不打算先說話,直到森山關好門站定,室内好像突然被開了靜音,鴉雀無聲。
目暮見氣氛不對想要開口打個圓場,森山卻快他一步,她站定後立刻開口了:“課長,打擾了,我是搜查一課三系目暮下屬森山星影。”
佐藤條件反射地看了森山一眼,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加上目暮警部的名字,但還是跟着自我介紹。
廣濑課長聞言深深地看了森山一眼,又看了看在一旁也一臉迷茫的目暮,面色緩和下來點頭誇贊道:“警視廳的後起之秀啊。”
他原本是想吓吓這些小警員的,他本身就是搞輿論玩政治的,總不知不覺将事件想得複雜化。對于一個才正式入警沒幾年的小警察把上司蒙在鼓裡,一個人操作了這麼複雜的局把犯人埋進去,他是不信的。
能力還是其次,但不可能有哪位上司能夠不了解清楚下屬的打算就老老實實地任下屬擺布,更别說目暮應該知道,這次事件對于自己的意義。
所以他一直認為,這是小島系長想出了絕妙的主意想讓目暮這一組背鍋,但目暮也不是省油的燈,反手解決了事件,現在想以受害者的身份謀求什麼,所以拖着假裝什麼都不清楚不進行詳細的案件彙報。
所以他之前才一直旁敲側擊目暮的目的,可目暮一直在裝傻,實在打探不出來,他便想給目暮的下屬施壓,隻要目暮的下屬弱勢了,氣氛自然也向自己這邊偏轉了,如果能讓她竹筒倒豆子一般全倒出來,願意全力配合自己,那自然最好。
但他現在有些懷疑了,目暮裝傻充楞未免也裝的太成功了,人都來了再裝傻沒什麼意義,反而如果被他被掌握了主動權,那可就是真傻了。
還有面前這個今天挂了他電話,給他留下深刻印象的森山警官,她反而一副對他刻意施加壓力的情況了如指掌的樣子,一下子打破了他故意營造的氣氛。還刻意強調了自己是目暮下屬,做事要經過目暮,———經過目暮警視廳所需要給出的東西可比糊弄小警員要多多了。
“不敢不敢,都是目暮警部培養得好。”森山又立馬接話把握主動權。
“坐吧。”廣濑課長第一次站起身,微微彎腰用手示意着沙發。“這次來主要想問一下事件的具體過程,這件事鬧得很大警視廳也需要做好預案,不然會很被動,你知道我們警察的風評……”說到此他微微露出一個苦笑,面部肌肉松緩下來看上去蒼老了幾歲。
森山卻一個字都不信,這是談判技巧!他刻意将姿态放得很低,高位者放低姿态更容易引來低位者的好感甚至是同情,嘴上仿佛是必須知道不然會有很嚴重的後果——“預案,被動”。但實際上估計警視廳的喉舌媒體已經開始造勢了。
說白了,大家又不是傻子,從無到有一個局或許很困難,但是有了結果推過程,誰都能猜出個七七八八,完全不需要等完整答案再造勢,警視廳需要的隻是森山細節上的配合,而不是随意應付式的交差,若不是他們要将這個事件立為典型,否則森山是怎麼做的其實都不重要,壓根不需要她的配合,目前所發生的一切實際,隻是他們因為覺得這個事件的過程确實值得挖掘而已,不然早就已經找寫手編纂驚心動魄的過程了。
尤其是最後,打感情牌将兩人放在同一個立場上,如果真換做不谙世事的新人警員說不定早就懷着崇高的理想開始表衷心,然後指哪打哪。
“這個過程可能比較複雜。”森山一臉為難,接着她看向廣濑警視眼睛中是十足的真誠和羞愧,“說實話,我現在都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麼,那時候全憑本能反應,我太緊張了……,現在讓我回想起我具體說了什麼做了什麼,我隻有隐隐約約的印象。”
廣濑在心裡歎了口氣,無比後悔,早知道事情能解決他就不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對小島系長的打算一言不發了,看這個森山的表現顯然對此頗有微詞,表現得這麼人情練達的一個人,就算目暮沒有明說,但是她既然能設計這麼一個局讓目暮來實施,說她不知道他是不信的。
況且,她應該清楚,如果這個局真的是她自己想出來的,她的最優解并不是拼着得罪他的風險給上司争取什麼,目暮畢竟是非職業組,是走到職業生涯末端的人,而不是什麼等着一飛沖天的潛力股,她反而應該無比配合他,從而憑借能力獲得他的賞識,況且她的事迹被報道宣傳背後的利益可不是他的賞識那麼簡單,——她現在的做法顯然是要讨個公道啊。
他其實并不讨厭這個小警員,如果一進警察體制就表現得如魚得水各方面表現都完美,受了委屈也不埋怨,他反而會感到害怕。但帶着超群的能力卻還帶着論個對錯讨個公道的天真,這是一個飽含理想的新人警員的樣子,她會慢慢成長的。
但為什麼讨公道讨到他頭上啊!
明明這是她們直系系長小島的想法,會議時他對目暮贊不絕口,一手将目暮架在那個位置,雖然他也猜出了小島提前找替罪羊更好脫身的想法,但他能說什麼?他沒有更好的辦法了,不說能不能成功阻止的問題——拍闆權又不在他手上,他難道要站出來挑破局面弄得場面都尴尬嗎?難道要用自己的仕途和警視廳的名聲換一個陌生警部的前途嗎?
就算論責任也是目暮的直屬上司們,那些能自己接過指揮權的人責任更大吧?廣濑倒不是覺得怪他們,那個局面誰出來阻止都會是衆矢之的,但是現在後果攤他一人頭上他實在委屈,不要總覺得壞事都是他們後勤做的啊!!
他在心中給小島狠狠地記了一筆!你不提出來不就沒那麼多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