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當年皇宮夜半時分莫名走水,蕭遇合拖着疲憊不堪的小身軀,灰頭土臉,好不容易千防萬躲,終于逃出生天,撿回一條命。
出了皇宮外,這偌大的天地,他也不知道該何去何從,身後那些如惡狼般窮追不舍的人,手中刀刃可不會留分豪情面,他若此時退一步,腳下就是萬丈深淵。
于是不顧滂沱大雨撲面砸來的痛楚,拼了命的往他所陌生的山巒跑去,興許是想着在山中有密林的遮擋,他會更好躲藏起來。
可是畢竟一路東躲西藏,早已耗盡了他大半的精力,一步,兩步,最後邁出去的每一步都如同灌了鉛般有千斤重,眼皮也快要阖上,再加上冷雨沖身太久,隐隐有些發高燒的迹象。
他終于體力不支倒在了山路旁。
阖上眼的前一刻,他似乎又認了命,心想,要是都逃到此地來還是沒能幸免于難,抓了便抓了,說不定自己從此一閉眼睡過去,就再也沒有醒來的機會。
可天偏要叫他不亡。
正巧碰上急急忙忙趕回家的婦人,一瞧見個小娃娃暈倒在路邊,她當是哪戶人家狠心丢棄了這孩子,可憐這婦人本來就孤身一人,便心軟又見不得這小孩就在這淋雨,于是不顧雨勢,抱着那孩子回了家。
原先那婦人是想帶回家自己撫養長大的,但興許是想到了這孩子不可能一輩子在自己身邊,也更不願将這孩子的一輩子困在此地。
畢竟待他長大之後,總要有個本事立足在這天地間,自己一介老弱婦孺,又能教他什麼呢?于是她想尋一個值得信賴的人替她将這孩子撫養長大。
即使這婦人不問紅塵事,卻也在趕集之時,聽過在這山上,有一位世外高人,收徒隻看緣分,不看,不管,不問你有多高的天賦。
所以婦人抱着試試看的心态,一邊在家照顧尚在高燒之中的蕭遇合,一邊去打探這山上是否真的有民間傳言的高人,她挨家挨戶的問且說明來意,生怕錯過了。
倒是沒想到這誤打誤撞真被這婦人尋到一處用栅欄圍着的破舊茅草屋,院子之中是個約莫中年的人正在種菜。
那人聽了婦人的來意,半晌沒出聲,像是在思考,婦人以為這高人不同意,便又開口說了幾句求情的話來。
也不知是不是婦人求情的話起了作用,這高人最終歎了口氣,卻還是答應下來接納了那孩子,因為那高人知道,這是自己有一場躲不開的因果。
這高人也就是後來蕭瑾酌的師傅。
小小的蕭遇合第一次見到師傅的時候,還有些膽怯,捏緊了衣角不肯吭聲,中年人見他不說話,也不勉強,隻輕笑了一下,蹲下身來:“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
“蕭...蕭遇合。”小孩子聞言低了頭,輕聲道。
“是好名字,你我此生既有這般機緣,我便認了你做徒弟,可好?”面前中年人朝他說,要收他作徒弟。
蕭遇合一雙眼睛眨巴眨巴:“那師傅,您能教我武功嗎?”
“自然可以,隻是有個條件,在你及冠之後,便不能再同旁人提起你的名,而這冠禮中的取字之道,自然也由為師來代勞。”
那小孩懵懂的點了點頭,隻答了一聲“好”,雖不是特别明白為何要這般做,于他而言不是難事。
于是那中年男子拉着他的手,一起進了院子,住在了這間稱不上多好的茅草小屋。
畢竟眼下能難得有一處安穩之地給予他居住,就已夠他心滿意足。
從蕭遇合報出名字的那一刻,他師傅便已心下了然,讓蕭遇合不再同旁人提起自己的名,卻也是為了保護他。
身在江湖,那中年人太清楚這場意外的機緣,而前段時日江湖之中的動蕩不安,不僅關乎到了朝政,更是關乎到了坐在那帝王之椅上的人。
朝政被架空,而這新王也不知是怎麼謀權篡了位,登基之後便将前朝忠臣盡數挂了個“莫須有”的罪名處以極刑,卻獨獨留下那些讒言媚語的臣子。
于是引得世人破口大罵:“此等昏君怎配治世,怎曉明理,又怎知是非!”
但漸漸地,不論世人如何氣憤所言,亦或者是有些實在看不下去,平時又站中立态度的臣民遞了的折子,統統像石沉大海一般,再無音訊。
而這新王卻還隻是繼續做他那些荒謬手段的荒唐事。
可這新王曾經卻是衆人皆知,懦弱膽小出了名頭,如今怎一改往日風格,什麼手段不論,單單還偏是要将玄天整到逐漸衰亡的速度,就已格外反常。
那時玄天的動亂也可稱是命懸一線,家國内紛争戰亂不止,流民四起,百姓遭殃。
卻更有民間卦術之人流傳言論,是有妖女禍國,用媚法控制了新王,這才令玄天命數不能長久啊!
中年人坐在自己的山間小屋内,透過窗棂看着門外刻苦練功的蕭遇合,回想起在市集聽到的這些話,心下五味雜陳。
其實他不太認同那算卦之人的話,因為玄天的期望還在。
年幼的蕭遇合又怎會想的如此深,他隻知道自從在山上被這個好心師傅撿了做徒弟,那些追殺他的人就好像也再沒出現過。
一歲一春秋,當年還不及師傅胸口的蕭遇合,眼下也逐漸長成了意氣風發的小少年。
在他這片桃源外,世事風雨如晦,縱橫捭阖,無非是這江山易了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