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快要開宴的時候,段時泣果不其然來領着他們一行人去宴席開設處,位置在雁聲堂正廳。
此時經過堂中走廊,雖有月朗星稀,卻仍寒風呼嘯,碎玉瓊瑤鋪滿石階庭院,身後百棵樹枯枝搖曳,若是單看這恰似荒無人煙的景象,倒真令人由不得唏噓上兩句。
可行至雁聲堂正廳,才覺宴殿内燈火通明,軒窗四敞,金光浮躍,點綴于珠簾地衣,與這窗外幕天席地倒是出入差異之大。
坐在高位之上的那人,便是今日剛剛回城的虞北遺孤,世人口中的新王,謝從池。
祝殃銘一進門瞧見此人眉眼,還險些以為是師傅,這長相實在是有四分相似,令他看了隻一眼便産生了錯覺。
在謝從池一側已經入席位的人,正是來自望丘的那一支隊伍。
雪豹皮坎斜挂肩,孔雀藍纏枝紋服,臂上銅飾雕刻着望丘的圖騰,腰間彎钺鑲紫寶石,領頭的那漢子眼眸亮而圓,臉頰旁一道陳年刀疤,又是個從屍山血海裡爬出來的猛士。
他此番前來,也是帶着望丘聖女的命令來,勢必要和謝從池談攏,如若談不攏,那便休怪他們望丘要用硬手段治一治這新王的性子了。
望丘不會容忍一個在手上提線多年的木偶掙脫了他們的束縛,反過來威脅到自身。
不過這漢子的目的似乎隻是謝從池,瞧見祝殃銘等人進來也隻是淡淡瞥去了一眼,不再作多關注,低頭舉了眼前杯中酒一飲而盡。
謝從池見蕭瑾酌幾人來了,便向段時泣招了招手,低聲問道:“哪個人是你所說的姓謝的俠客?”
段時泣擡頭去張望,道:“回殿下,那姓謝的俠士...似乎并不在其中。”
謝從池聞言便朝他們幾人問去:“諸位不是共四個人來我這虞北麼?怎的如今到場的卻隻有三位?”
祝殃銘起身行了禮,道;“我師傅...他有些急事暫時未能脫開身,還請殿下莫要怪罪。”
謝從池聽聞眼前少年稱呼那人為師傅,問道:“師傅?你是那姓謝俠士的徒弟?”
“不錯。”祝殃銘擡眸看向謝從池,眼神堅定,随即他自己卻蹙了蹙眉頭,不因為别的,連他也隐隐覺得師傅不來這宴席似乎是别有原因。
因為那坐在正中席位之人,謝從池的模樣,在祝殃銘看來,比起師傅的痞氣,面前此人簡直越看越像是自家師傅的嚴肅翻版。
“那看來這位謝俠士,應當是真有幾分本身的了,否則怎會令玄天的祝公子也能心甘情願的拜入門下呢?”謝從池瞧着那少年,笑着道。
祝殃銘一聽大吃一驚,忙問道:“你怎麼知道我是誰?”
謝從池眼神示意祝殃銘低頭。
在祝殃銘腰間是一塊玉佩,而這玉佩之上赫然刻着的是“祝”之一字。
不等祝殃銘反應過來,謝從池又發話解釋道:“祝家世代從商,是這道上的一把手,誰不知曉?”
祝殃銘摸了摸後腦勺,反應過來後也不覺奇怪了,他這才想起來,虞北此地一直是行商交易為主,自己祝家怎麼着在這道上也算是能說得上幾分重量的話,走官道的自然也就無人不知曉。
祝殃銘聞言又是一抱拳,道:“未曾料到殿下竟聽過我家,多有失敬之處還望海涵。”
謝從池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過多在意:“既然祝小公子也說了,你家師傅事出有因,若是迫在眉睫的急事,也能理解理解。”
聞言祝殃銘這才又重新坐回了位置,不客氣的大饞小子開始挑面前果盤裡的水果吃了。
蕭瑾酌側眸瞧見,無奈的笑了笑。
坐在對面的那望丘漢子卻突然開了口:“沒想到,名氣之大如祝家竟然也早已被虞北攬入麾下了啊,烏某真是佩服的緊。”
謝從池卻不慌不忙舉起杯中早已斟好的酒,起身向望丘漢子敬去:“烏骨先生,此言倒是差異了吧?”
“這位祝小公子可是跟随玄天俠士來的,方才我這般試探,那小公子看來不是道上的人,不懂我們所言,怎能僅僅憑一面之詞就斷定本王早已将祝家商收入囊中呢?”
蕭瑾酌坐在一旁不出聲,撐住手臂靠着下巴,好戲才開場呢。
不過蕭瑾酌也悄悄湊近祝殃銘問了謝不虞究竟去了哪裡,祝殃銘覺得此時拖的時間應該也大差不差了,便朝蕭瑾酌複述了一遍。
“其實我師傅不來這場宴席是因為要去還債...”祝殃銘左看右看,确定沒人注意到他,仿佛是他本人做了什麼不光彩的事情,偏要低聲說來。
蕭瑾酌差點沒忍住:“他在這還要還債?怪不得不敢來,說不定就是欠了謝從池的銀子,不敢來見他,早說啊,本...我幫他還上!”
興許是方才聽到謝從池的自稱,蕭瑾酌也差點沒收住。
祝殃銘奇道:“蕭叔叔,他怎麼和我師傅一個姓...?”
蕭瑾酌擺擺手聳聳肩:“緣分吧,先前同你師傅去雲醉崖的時候碰巧聽見的,誇的神乎其玄,說什麼...從池不僅是意味着虞北這一帶,更是要将望丘也夷為平地。”
祝殃銘“哦”了一聲,眼神又緊盯着謝從池細細端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