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馬?溫稚顔聽不懂,起身将地上那人拉起來,又遞給他一張帕子。
沒想到竟是昨日賣畫那個書生。
趙同眼中玩味:“長得倒是水靈,你若能給我伺候幾日筆墨,我便不與你計較了。”
邱晴雪見狀直接撲了上去:“這裡是國子監,她是宣平侯獨女,注意你的言辭。”
身邊路過的學生皆停下腳步,圍成一圈看着這場好戲,時不時跟着起哄。
“管他什麼侯爺伯爺,我爹還是國丈呢!不知天高地厚的蠢丫頭,也不去打聽打聽我趙同的大名?”趙同氣急敗壞,不斷罵罵咧咧,揚手就要越過邱晴雪去拉溫稚顔的袖子。
肥手剛伸出去,就傳來一聲痛苦的嘶吼。
“啊!”
“口口的,誰打小爺?”
趙同跪倒在地,五官扭曲在一起,捂着粗壯的小腿破口大罵:“我姨母是皇後娘娘,東宮太子是我表哥,這江山有一半都是姓趙的!哪個不長眼的東西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打我?”
“再鬧事者,趕出國子監。”
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
溫稚顔蓦然回眸,玄衣少年手裡轉着兩個石頭,倚在不遠處的樹下,目光深邃淡漠。
“多管閑事。”趙同看看晏行周,又看看一旁的溫稚顔,手指一顫:“你,還有你,就是你們二人,殺了我心愛的寶馬。”
趙同年紀不大,壞事倒是沒少做,乃是花街柳巷的常客,今日見到這麼個漂亮姑娘忍不住起了色心,如今被打斷更是氣不打一出來,他略過了晏行周,朝着溫稚顔狠戾一笑:“不過,我對女人一向比較包容,一匹馬罷了,我要多少有多少,你若乖乖聽我的,興許可以考慮饒你一次。”
晏行周輕嗤一聲,語氣生冷:“原來那日縱容瘋馬的是你?我還以為是一頭豬滾下馬車呢。”
在場學生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又害怕得罪趙同,不敢笑出聲音,一個個憋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狗口口。”趙同并不認識晏行周,見他衣着不凡,隻當他是哪家公子。仗着自己有皇後撐腰,開口就将他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
有膽大者拽了他的袖子,示意他别再說下去,趙同卻渾不在意,唾沫橫飛,自顧自地罵着。
晏行周從未見過如此愚蠢之人,懶得再搭理他,今日的話若傳到皇上耳裡,整個趙家都會遭殃。起身走到溫稚顔身前,擋住趙同油膩的目光,道:“《論語》第五篇講了什麼來着?”
溫稚顔心領神會:“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圬也。”
此言一出,衆人皆是捧腹大笑,偏趙同不理解這句話的含義,擰着眉頭斥道:“什麼玩意?”他看着周遭學生憋笑的表情,更生氣了。“說人話。”
“司業來了!”
趙同根本聽不進去,心想一定是又有人在捉弄他,挺了挺身子大聲喝道:“笑話,我還會怕區區一個國子監司業不成?”
晏行周面無表情開口:“那大周律例,冒犯先皇該當何罪?”
溫稚顔幽幽地補充:“大不敬之罪,自然是要殺頭的。”
晏行周挑眉,顯然對溫稚顔的反應很滿意。
關鍵時刻倒是不呆。
衆人倒吸一口涼氣,望向趙同的目光有同情也有嘲笑,更多的還是幸災樂禍。
趙同後半截的話硬生生咽了回去。他方才沒看清,這人衣裳上竟有十二章紋,俨然是皇室子弟......
“胡鬧什麼呢?”譚司業闆着個臉,手持一柄長戒尺,鼻孔一張一合,似乎氣急了。
“開學第一日就鬧出這麼大動靜,傳出去豈不是叫人覺得國子監紀律松散,治理不善?”
衆人見狀立馬收了神色:“司業。”
譚司業聽随從講述方才發生的事,很快弄清楚了來龍去脈。此事乃是趙同有錯在先,本應當好好責罰。但為着給皇後一個面子,不能做的太難堪,勒令在場所有人不許把今日之事傳出去,隻将趙同罰站一日,好好安撫了那個被欺負的學生。
那人名叫霍煜,來自溧水,家境貧寒,卻天資不凡。受舉薦來到金陵讀書,後因國子監合并,趕來上京。隻因走路走到了趙同前面,便被他一拳打在地上,實屬無妄之災。
霍煜朝着幾人拱手:“今日之事有勞各位仗義執言。”說罷,目光灼灼的看着溫稚顔,道:“姑娘,我們又見面了。”
“沒想到我們還是同窗。”溫稚顔擺擺手:“他那人嚣張跋扈慣了,以後你離他遠點。”
霍煜低頭看着手中沾了血的帕子,蒼白的面上浮現一絲紅暈:“帕子髒了,待我洗幹淨之後還給姑娘吧。”
“不必,你先去醫館看看傷吧。”
說罷,溫稚顔便朝晏行周的方向走去。
晏行周靠在樹上,懶洋洋地曬着陽光閉眼假寐,聽到腳步聲,這才微微擡起一角眼皮。
在此之前,他一直覺得這個蘋果姑娘有些呆闆,莽撞,直來直去地心思全都寫在臉上。
今日之事,沒想到她還挺正義的。
腳步聲忽然停下,他不自在地問了一聲:“怎麼......”
“看,我抓住了!”
晏行周順着視線望去,溫稚顔眉眼彎彎,手裡捏着什麼綠油油的東西,那東西好似還會動。待看清是何物之後,他的頭皮漸漸發麻,渾身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