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他擡手在臉側一揮,身邊一弓箭手當即松開弓弦,一支利箭直直朝羅域射去。
羅域眼看那利箭直沖自己而來,隻将長矛向上一擡,那支箭就在他眼前生生被斬斷了。
劉煜堂勾了勾唇,俯視道:“素聞羅大人有萬夫不當之勇,那不知你一個人到底能斬斷多少箭呢?”
說着,他再次揮手,城樓上的弓箭手齊刷刷放箭,皆對準了羅域。
羅域也看出來了,這家夥是存心戲弄他。他當即擡矛,雙手交替,硬将幾十斤的長矛在身前轉出一道盾牌,擋下了這十幾支箭,更是在最後一支箭來時,伸手一握,正握在箭杆兒上,旋即向前一揮,那箭“嗖”的一聲竟朝劉煜堂飛了過去。
劉煜堂還在城樓上得意,眨眼他就笑不出來了,隻見那箭尖兒閃着森寒的銀光朝自己而來。情急之下,他伸手抓過旁邊一兵丁擋在自己面前。
“噗!”那箭正紮進兵丁的心口,兵丁當時倒地死了。
看着這兵丁,劉煜堂後怕,忍不住吞咽,心說這得虧自己反應的快呀,不然此刻倒在地上的就是我啦!
這羅域确實不可小觑。
他不覺往後退了兩步,避開垛口。
劉煜堂拿手下人當擋箭牌的舉動引得城樓上一衆兵丁心下憤懑,但又不敢出聲。一個個緊咬着後槽牙,握着兵器真想轉身給他一刀。
羅域再次指向城樓,怒道:“劉煜堂,你身為監軍,竟無視手下兵的生死,拉人出來給你擋箭,你根本不配為一軍将領。”
聞言,擋在城前的衆軍兵才知道上頭發生了何事。他們這些兵本來就是被強拉來的,本就不想當兵,現在發生這種事,他們心中憤憤,憑什麼讓他們保這樣的人?
劉煜堂隐約感覺到周圍投向自己的眼光,對羅域更加記恨。他本來想着現在這種情形也不必真把他那個侍從拉上來,但現在,他改主意了,他想借此再羞辱羅域一番。
他稍稍定了定神,再扯起唇,嘲弄道:“羅域,雖然我手上人多,但是,你既然是單槍匹馬來的,我也不想讓人說我以多欺少。你若有半分羞愧之心,就自刎于城下吧。”
羅域聽了這話都快被他氣笑了,這人怕不是在做夢吧?
“劉煜堂,你該不會是頭一次知道我吧?我羅域隻有戰死,縱是萬箭穿心,馬革裹屍,那也是幸事,斷沒有不戰而死的道理!”
“哼,莽夫!”劉煜堂冷冷的罵了句,嘴角勾起嘲弄的笑,“羅域,我知道你不怕死,可是,你也不管你的女人了嗎?”
我的女人?
羅域心裡咯噔一下,梅兒?
梅兒被他們抓了?
他不覺攥緊了拳頭。
見他眼中竟真的現出慌亂,劉煜堂大喜,那女人還真是他的軟肋。真不枉費出了重兵去把人拿回來。
梅兒藏身梅陵,還有左家媳婦的身份作掩護,況且還有她姐姐在,她怎麼會被他們抓了呢?
羅域盡量讓自己沉住氣,他擡眼看上去,怒道:“天下誰人不知,我羅域尚未娶妻,哪兒來的什麼女人?”
“哈哈哈哈……”劉煜堂聞言不禁捧腹,笑到連眼淚都快擠出來了。
羅域沉着眼睛,完全不知這個人怎麼回事。
笑罷,劉煜堂道:“羅域呀羅域,枉費你大難臨頭還替那女人隐瞞,可你那女人,卻背着你養了别的男人。你說可不可笑,啊哈哈哈……”
養男人?
怎麼可能?
見他不信,劉煜堂接着道:“你知道我們抓到她的時候,那小白臉就和她共處一室,在裡邊卿卿我我。那場面……,啧啧啧……”
羅域腦子裡莫名冒出了疾風的那張臉,氣得嘴角一勁兒抽抽。
難道他們真的抓了梅兒?
劉煜堂笑了一陣,吩咐旁邊,“把人帶上來,讓咱們羅大元帥最後再見見他的相好兒。”
咝 !
莫非梅兒真的……
羅域眉頭緊鎖,幾乎可聞自己心髒狂跳的聲音。
僅僅一盞茶的功夫,羅域隻覺熬的艱難,猶如度過一世。當那個心心念念的人被帶上城樓,押上垛口時,羅域心弦緊繃。
梅兒……!
邬玺玥雙手被反綁着,當被押到垛口上時,她擡起眼皮,向下俯視,正與羅域焦灼不安的目光相對,嘴角不經人察覺的露出一抹笑。
直到對上她這眼神,羅域緊繃的心弦陡然松懈下來。他低下頭把臉埋下,隻怕自己的神情被人看了去。他緊閉雙眼,狠狠呼出口氣。就方才那一段,是他人生中少有的恐懼,簡直是吓死了。
他連喘幾口氣,後背起伏,劉煜堂以為他是悲痛,無力和憤怒,他心裡越發得意,伸手扯住邬玺玥拉到自己身邊,揚聲道:“羅域,看到了吧。你心愛的人就在這兒,你若自刎于城前,說不定我大發善心就納了她做個通房。你若冥頑不靈,那我就将她犒賞三軍啦。”
說着他扭頭打量邬玺玥,當目光落在她直視自己的眼神時,心裡蓦地一緊,感覺她眼神怎的與之前不太一樣,陰恻恻的竟讓人看着生寒。
隻是一瞬的不安,劉煜堂很快恢複了理智,想着這不過是将死之人最後的掙紮罷了。
縱是認出這是邬玺玥,并不是他牽腸挂肚的梅兒,羅域聽到劉煜堂這番話也仍是氣得咬牙切齒。
劉煜堂并沒有看出羅域神色的前後變化,得意的撇嘴,“怎麼樣?羅大将軍可想明白了?”
羅域不等他說完,擡眼再看上去時,眼神變得更加從容,竟還隐隐帶了些喜悅。
劉煜堂不由得皺眉,越發覺得這一男一女有點奇怪,怎麼就沒有情侶間訣别的悲痛呢?
羅域盯了他一會兒,竟不覺大笑,這笑聲中沒有半點悲怆,隻有自得和喜悅。笑得劉煜堂不明所以,隻越來越緊張,最後忍不住問,“你笑什麼?!”
笑罷,羅域反手将長矛背于身後,朗聲道:“從前有人說我是天命所歸,我自不信,可今天我信了。”
劉煜堂:嗯?
羅域扯唇輕笑,“呵,本來你這局,我九死一生,可你把她找來,于我而言,那便是神兵天降。”
劉煜堂還沒反應過來,耳邊“哐哐”兩聲,那兩個押邬玺玥上來的官兵不知怎的就倒地死了。
劉煜堂吓了一跳,剛扭頭查看,腿上就忽的一疼,一把匕首已經結結實實地紮在他大腿上。他腿一疼,當即跪了下去。
邬玺玥不知何時,已用藏在袖中的匕首割斷了綁繩 ,眨眼将兩邊官兵殺了。為了更方便挾持劉煜堂,她給他腿上來了一刀,待他跪下去時,匕首也已經抵住了他的頸動脈。
“讓他們放下武器。”
女人陰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劉煜堂這才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很可能是抓錯了人。
他連怕帶疼,全身止不住的哆嗦,聽話的喊,“把把把,把,把武器都放下,都放下!”
聲音哆嗦的支離破碎,被城樓上的風吹得完全聽不見,邬玺玥手裡的匕首向前一推,“大點兒聲!”
劉煜堂吞咽一口,扯着嗓子喊 ,“都把兵器放下!放下!”
這回,城樓上的兵丁都聽見了命令。這些人早就不想幹了,自己本來就是被強征來當兵的,剛才還有人被這家夥拿去當擋箭牌,更是早已對他,對朝廷生出了逆反之心。現在聽他說讓放下武器,一個個也不好好放,怕他待會兒又讓撿起來怎麼辦?有人直接給扔城樓下頭去了。
有人帶頭往城下扔家夥,跟着城樓上所有人都往下扔。
“叮了咣啷”的,聲音此起彼伏,在城樓下發出刺耳的響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