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滿布的天連接着矮房子,她像是闖進了另一個時空。
天色沉沉,一顆雨滴砸在秦晗鼻尖上。
悶了良久的雲層終于不堪負重,灑下雨水。
秦晗來不及多想,埋頭跑進街口,跑過幾間店鋪,隻有一家關着門的店鋪有那種寬大的屋檐。
她躲到屋檐下,雨絲密密麻麻,空氣裡很快彌漫起泥土和青草混合的味道。
胡可媛打過電話來問秦晗到哪了。
秦晗說自己下錯了公交站,現在在遙南斜街。
“遙南斜街是哪兒?”胡可媛聽上去有些迷茫。
秦晗說:“等雨小一些,我再打車過去吧。”
胡可媛語氣裡有一種奇怪的輕松,她輕聲說:“不急,我們在奶茶店等你。”
我們?
對了,還有徐唯然。
挂斷電話,秦晗反應了一會兒,才後知後覺,隐約感覺胡可媛對徐唯然的态度不太一樣。
雨幕蒙蒙,放眼看出去,整條街都淹沒在蒙蒙雨幕裡,像是有什麼妖怪要出現似的。
雨勢不減,也不見出租車經過。
秦晗百無聊賴地拿岀手機,翻到班級群裡發的電影,直接快進到第40分鐘。
電影名字看着挺文藝的。
不知道第40分鐘有什麼,讓群裡的男生們那麼興奮。
網絡不算好,屏幕上黑黑的,隻剩下一個小圈圈動不動轉一下。
電影也看不成。
秦晗身後靠着的是一扇玻璃窗。
大概是貼了什麼東西,窗外看不見裡面,隻能映出她自己的面容:
梳着利落的馬尾,眼睛很亮。
隻不過高考之後這幾天經常熬夜,下睫毛遮着的眼睑顯出淡淡的粉色,看起來有些無辜。
秦晗對着窗子,把被雨水打亂在額前的碎發撥開,露出光潔的額頭和自然的彎眉。
她盯着窗子,雨水打濕的碎發,被秦晗用拇指和食指揪着分成三绺,搭在額前。
像三毛。
秦晗像是找到了消磨時間的方法,幼稚地對着窗子做了好多傻動作。
在秦晗用食指按着自己鼻尖,小聲唱着“我們一起學豬叫,一起哼哼哼哼哼”時,窗子裡面傳出一點微小的聲音,被雨聲淹沒,她沒聽見。
秦晗的“豬叫”才剛散在雨幕中,面前的窗子被從裡面拉開。
秦晗最先注意到的是一隻手,幹淨,修長,又骨節分明,很适合彈鋼琴。
這隻手上拿着一種她不認識的機器——像一把小型手.槍,豪華版的圓規,或者裝修用的什麼機器。
她把目光從陌生的機器上收回來,擡了擡睫毛,視線撞進一雙幽深的眸子。
站在窗子裡的,是一個男人。
利落的黑色短發,樣式簡單的純黑色短袖。
男人戴着黑色口罩,站在陰天光線不明朗的室内,看不清樣子。
黑衣服黑口罩這種打扮,很常見。
秦晗高中裡有很多這樣的男生,趁午休脫掉校服,穿着黑色短袖去球場打球,回來時滿頭大汗還要戴上黑色的口罩。
神情嘚瑟,故意裝帥的那種。
但面前的男人不一樣,他那雙眼睛清淺地掃過來時,仿佛時光都被拉得悠長。
簌簌不斷的雨聲,變得緩慢起來。
他看着秦晗,眼裡露出些類似于調侃的笑意。
秦晗蓦地反應過來:
剛才窗子裡是有人的!
那她剛才做的那些動作……
豈不是都被他看見了?
連、連豬叫都……
秦晗臉皮瞬間燒起來,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向後傾身,想躲開尴尬的氣氛。
後腦勺傳來屋檐落雨浸濕發絲的冰涼,她才又縮回屋檐下。
偏趕上這時候,卡了一個世紀之久的手機突然出聲了。
是一種類似于布料摩挲的輕響。
秦晗可太需要其他事情轉移注意力了,她匆忙把視線落在手機上。
……還不如不看。
屏幕的畫面裡,男主蹲在女主面前,替她脫掉牛仔褲。
然後這倆人瘋狂脫衣服,瘋狂接吻,瘋狂亂摸,像花卷一樣纏繞在一起滾到床上。
秦晗震驚了。
這是什麼玩意兒?
這也、這也太澀情了!
站在窗裡的男人笑了,他的輕笑聲悶在口罩裡,又混合着雨聲,聽不真切。
但秦晗這種高中剛畢業的小姑娘,被他這麼一笑,尴尬得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手機裡的畫面越來越不可描述。
敞開的窗子裡隐約傳來淡淡的清香,像竹林的味道。
秦晗第一次這麼慌張,慌到不知所措。
面前是不願面對的尴尬,身後是大雨滂沱,簡直進退兩難。
男人拄在窗台上的手緩緩擡起,把秦晗的手機屏倒扣過去,又蜷起食指,輕輕在木紋窗台上敲了兩下。
他挺體貼似的開口:“需要我幫你關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