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兩旁的櫥窗都是很樸素的裝璜,早餐店已經過了飯時,正在收拾炸油條油餅的大鍋。
沒有什麼特别的,但秦晗有種說不出來的愉快。
到張郁青店門口時,正好遇上前兩天買水果的那個水果攤主。
水果攤主仍然是帶着草帽的,看見秦晗,他頓了頓腳步:“咦?你怎麼又來了?”
秦晗舉起手裡的書:“我去買書,是路過。”
可能是心情好,秦晗主動問了他的名字。
“羅什錦。”
店裡,張郁青剛剛落座在靠窗的桌子旁,聽見一個認認真真的女聲:“是哪個羅呀?是包羅萬象的羅麼?”
然後是羅什錦語塞的沉默:“......就是蘿蔔的蘿,去掉草帽。”
“哦,那shi呢?是朝花夕拾的拾?”
“......”
羅什錦是個小學都沒上完的文盲,一個包羅萬象已經夠難的了,又來了個朝花夕拾。
張郁青聽着好笑,嘴角彎了彎。
他起身站到窗邊,拄着窗台,替羅什錦回答:“什襲而藏的什。”
順着聲音看過去,一眼看見張郁青含笑的眸子,抱着書的手緊了緊。
羅什錦這才回過神:“我都讓你問懵了,我這個名字特别好記啊,就是什錦罐頭的什錦,什錦罐頭吃過吧?”
秦晗想要和張郁青打招呼,又覺得不回答羅什錦太不禮貌,隻能收回視線,強迫自己認真和羅什錦對話:“吃過。”
“我家裡人沒什麼文化,我出生那會兒就覺得什錦罐頭好吃,比什麼大黃桃啊什麼橘子的都好吃,就給我起名叫什錦了。”
“我叫秦晗。”
張郁青注意到秦晗手裡的書:“去舊書集市了?”
“嗯。”
秦晗有種掩耳盜鈴的拙劣,又把和羅什錦說過的理由重複一遍,“這邊有舊書集市,我來找找看有沒有喜歡的書,正好路過你這邊,就、就過來看看。”
張郁青伸出手:“看看。”
秦晗不明所以,去看張郁青掌心。
幹淨的手掌紋路,修長的手指,除了手特别好看,沒看出其他特别的。
可能是秦晗的表情過于迷茫,張郁青笑了笑:“我說你的書,給我看一下。”
哦。
秦晗把書遞過去,張郁青翻了翻:“多少錢買的?”
“60塊。”
秦晗還挺驕傲,“買書的老闆說了,這本書值得珍藏,以後還能升值的。”
“我去,一本舊書能賣60塊錢!”羅什錦在旁邊嚷嚷,“新書都沒有這麼貴吧?!我幹脆也别賣水果了,搗騰舊書去得了。”
張郁青歎了口氣,把書遞還給秦晗,輕輕拍了一下她的頭,語氣像個長輩:“傻姑娘。”
秦晗隻感覺到頭頂有輕輕被手掌覆蓋的一點重量,等她回過神,張郁青那隻手已經插回褲子口袋裡。
“這本書是2011年出版的了,已經是再版很多次,不是第一版,沒什麼收藏價值了。”
秦晗愣了愣:“我被騙了嗎?”
“舊書市場也要挑攤主的,有人是真的在賣自己的舊書,有人是專門收購了舊書來賣的,也有人用盜版的充數,”
張郁青發現秦晗肉眼可見地蔫了,頓了頓才說,“你這個好歹是正版書,你喜歡,就算值了。”
秦晗又燦爛起來:“也對,千金難買心頭好嘛。”
為了證明自己真的是對書籍的興趣比來張郁青店裡大,她裝模做樣翻開《小團圓》。
正文的第一頁,寫着一句話——
“雨聲潺潺,像住在溪邊,甯願天天下雨,以為你是因為下雨不來。”
秦晗是個感性的小姑娘,沒經曆過什麼不順,書裡句子稍微有一點悲傷,她都會跟着難過。
隻是這麼一句話,她趕緊合上書,嘟囔一句:“完了,我不敢看,會不會很悲情啊?”
張郁青明明站在離她兩米外的地方,卻像是知道她看過了什麼樣的句子似的,很随意地說:“看吧,沒事兒,前半本都和愛情沒什麼大關系。”
秦晗愣了愣:“你看過?”
“開玩笑!我青哥看過的書那可是很多的!有學問着呢!”羅什錦在一旁,以一種專業吹牛逼的姿勢,驕傲地揚起下巴,叉着腰,“你知道我青哥什麼學曆嗎!”
張郁青警告地看了羅什錦一眼,羅什錦馬上閉嘴了。
“什麼學曆?”
“學曆啊。”張郁青回答得非常不走心,他指了指窗外的遙南街第一幼兒園,順嘴胡謅,“看見了沒,就那兒。”
秦晗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隻看見一個破舊的牌匾,上面印了褪色的陽光沙灘椰子樹,還有紅色印刷體大字:光明大澡堂。
窗戶上貼着同樣褪色的價目表——
洗澡:20元
搓澡:7元
拔罐:10元
大保健:20元
秦晗疑惑看向張郁青:“光明大澡堂?大保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