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克拉克的人生中有哪一次徹底感受到了自己心如止水，那他相信一定是這一次。此時此刻他正站在萊克斯大廈的電梯之中，看着金屬的大門反射出的自己的容貌，聽着播放的《綠袖子》。

作為打工人，他完全沒有拒絕工作的機會，他隻能在心中狠狠抱怨這個萊克斯怎麼這麼壞啊，這種大新聞從一開始就不應該被送到他的手上，這不是把他放在火上烤嗎？但他還不能說，可憐的氪星人滿心窩囊，打算回家把枕頭賦值為萊克斯打一頓洩憤。

這一次的采訪在萊克斯的辦公室進行，經過了一夜的整理，溫斯洛的死留下的印記被完全清理幹淨了，現在辦公室無比嶄新和幹淨。萊克斯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康納坐在他的旁邊，依舊像是第一次采訪和其他時候的出鏡一樣，緊緊貼在萊克斯的身上。

“請坐，克拉克，”萊克斯說，“咖啡，茶還是果汁？”

“都可以，萊克斯先生，”克拉克坐在他的對面，拿出了筆記本，“很高興看到康納先生平安無事。”

萊克斯輕笑了一聲，讓莫西給他們倒兩杯紅茶來，莫西将紅茶倒進骨瓷的杯子裡遞上，然後離開了辦公室。萊克斯沒有端起茶杯，克拉克也沒有，他們直視着彼此，然後萊克斯将手扶在康納的肩膀上：“我不會讓人有機會傷害我的孩子的。”

如果說最開始克拉克對這種話多少有點不置可否——他見過太多擅長表演的人了，萊克斯·盧瑟又絕不是他們當中最赤誠的那個——現在他卻有些相信萊克斯對自己的孩子是真心實意的了。康納乖巧地依偎在萊克斯的身上，他依舊在思考那件對他來說十分困難的事情。

“萊克斯先生，我們之後的談話可能會涉及到一些昨天的情況，這是否對康納先生來說，略微有些……”克拉克問，他不認為康納這個年齡應該聽這些。

“他可以，而且他總要繼續經曆這一切的——如果我們的政府繼續無所作為的話。”萊克斯說。

哈哈，我就知道叫我來沒好事！克拉克在心中發出了絕望的咆哮。

“我們仍然無法确認，為什麼我們的政府居然将安全寄托在一個不知所謂的外星人身上，”萊克斯眯着眼睛，他臉上的笑容讓克拉克忍不住想跑，“原本用于維持治安的警察如今卻蜷縮在他們的工位上吃甜甜圈，警局的宣傳不是管理治安，而是LGBTQIAPKDXREW……這個國家到底怎麼了？”

克拉克大驚失色：“等一下，這是能說的嗎？”

“你寫這是‘援引萊克斯·盧瑟的原話’就行，我無意為難你們的報紙。”萊克斯大發慈悲。

克拉克松了口氣。

星球日報是中立偏左的媒體，他可不想在他的報道寫完之後就失業，萊克斯願意主動攬下責任（雖然這本來就是他的責任）對克拉克來說再好不過了……雖然萊克斯在說的是帶有歧視性質的發言，但“警察幹什麼去了”這個問題，克拉克也挺想問的。

超人真的不可能24小時在線維護治安啊！他真的不想監聽全世界啊！他隻是助人為樂不是想要統治世界啊！

但該問還得問，克拉克可以對瑪莎發誓，這個問題不是他想提的，而是露易絲特意要讓他加上的。他吞咽了一口唾沫，用着視死如歸的态度看向萊克斯：“那麼，萊克斯先生，請允許我突兀的問出這個問題——那時候您為什麼不呼喚超人？”

萊克斯露出沒繃住的神情：“抱歉，再來一遍？”

“呃……我們都知道，對于大都會的人來說，遇到危險的時候呼喚超人救援已經成為了代替報警的常見手段，當然這不是說我認為這樣正确，但我還是希望您可以回答這個問題，為什麼您不呼喚超人？”克拉克說，可憐的小記者看起來像是想從萊克斯大廈的樓頂上一躍而下了此殘生。

“因為我的傲慢，”萊克斯說，“你大可把這句話寫在報紙上，我不介意。”

“不，萊克斯先生，這真的不是什麼誘導性提問，”克拉克說，他的臉上帶着一種毫無生機的絕望，“如果您真的不願意回答，我會抹掉這個問題。”

“我更好奇，你認為我的答案是什麼呢？念在我們已經面對面進行過了兩次對話的情況，我想你大概會對我有着基本的了解？”萊克斯端起茶杯，把問題丢在了克拉克的臉上。

克拉克看着不知道在呐喊上帝還是拉奧，他還真不能說自己在采訪之前沒有事先了解過自己的采訪對象，但要超人回答一個反超人的人對超人的感覺……克拉克真的在思考自己要不要飛奔出去跳樓算了，雖然死不掉，但他還可以假死，擺脫克拉克的身份，下一個身份叫什麼都行，反正不當記者了……

但他過于強烈的職業道德阻止了他做出任何一件傻事，他隻能繼續面帶微笑，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冒犯了，萊克斯先生。”

“沒什麼冒犯的，反正采訪不就是互相冒犯的過程嗎？”

——不是啊！新聞學不是這樣的！

“我是否可以認為，您不呼喚超人前來救援的原因是，您不認為超人會及時趕到，也不信任超人會救自己，而且也不願意作為‘玩具人’的人質存在？”克拉克說，他能想到的也就隻有這些了。

“不認為超人會及時趕到？不是的，我相信超人具有常人難以理解的極速，”然而萊克斯說，“不信任超人會救我？也不是的，就算那個外星人隻是作秀，他也不會放棄這個展現自己慈愛和無害的機會的——有什麼能比拯救一個反超人的保守黨更能證明自己的高尚呢？”

“如果超人隻是想救你呢？”克拉克還是沒忍住反駁，他真希望萊克斯能對他好好說話啊，他第一次看見萊克斯的時候就感覺到了一種莫名其妙的親近，他甚至害怕這會什麼戀父情結或者之類的……還是全怪互聯網，萊克斯開始展示自己和康納的父子關系之後，網上叫萊克斯Daddy的人就沒少過……

全是互聯網的錯！

萊克斯笑了一下，他笑得有點纡尊降貴，看起來就像是“我知道你是蠢貨，但考慮到你确實娛樂到了我，我就不繼續嘲笑你了”一樣。他挑了挑眉，然後說：“哦，男孩，真可愛……他到底是不是單純想救我，這重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