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日的星球日報的大樓還是那麼擁擠，卡爾抱着公文包，蜷縮着身體走進電梯，他需要很小心才能讓自己不要影響到别人，也不至于被别人撞掉眼鏡，他一邊說着道歉，一邊讓自己緊緊貼在電梯的廂壁上，他覺得自己答應這件事絕對是個徹頭徹尾的錯誤。人類的氣息過于靠近地鑽入他的鼻腔，他可以聞到汗水的臭氣。

該死的盧瑟，他咬着後槽牙低聲詛咒，努力讓自己和别人拉開距離。

主編佩裡咒罵着印刷廠，吉米從電話裡和線人溝通，露易絲對他微笑着遞上一杯咖啡，然後開始忙着安排自己的行程，卡爾覺得自己的心髒正在不斷跳動，他到底有多久沒有見到這樣的情形了呢？似乎這一切對于他來說都是上輩子的事情了……他想說自己不懷念這個，然而此乃謊言。

他将咖啡一飲而盡。

布魯斯·韋恩從床上勉強爬起來，坐在餐桌前，他打了個哈欠，拿起阿爾弗雷德泡好的紅茶。現在的時間是中午十一點，是吃早飯的好時候，迪克還在學校裡，這是屬于他的時間。他翻閱了一下報紙，上面沒什麼大事，然後他拿起手機開始查詢推特……然後他差點把紅茶噴到手機屏幕上。

早上十點的時候，超人去了紐約州州警局，他站在門口，這個總是飛在天上的外星人表現出了一種腳踏實地的局促和溫柔，他先表示了對自己的義警行為給警察局帶來麻煩的歉意，然後說他願意作為美國的公民遵守美國的法律。局長非常高興地出來迎接，在記者的直播中他和州議員一起握住了超人的手，表示這樣還是好公民啊，不知道你來幹什麼……

超人從披風後面掏出了百科全書那麼厚的證據，說他發現有人拐賣并且虐待兒童。

記者完美拍下了局長和議員瞬間變臉的模樣，這或許在幾年後還會成為演技教科書的典範。記者們興高采烈地開始直播超人翻開的證據，超人根本沒給局長和議員把他拉進警察局的機會，他就像是一個真正的外星訪客一樣，帶着天真地展現出了自己的發現。一瞬間所有的鏡頭都怼在了第一頁的名單上，直到記者們發現自己拍到了什麼。

于是又是一份意想不到的沉默。

沒有發現自己報社的老闆或者出資人的名字在這份名單上的記者開始了狂喜，首先這是大新聞，其次這是商戰，再次這裡的人那麼多，他們總不可能真把拍到的所有人都“自殺”了，就算這份報道命中注定不可能被放出來，封口費毫無疑問也不是一筆小數字。而發現自己的老闆或者出資人就在這份名單上的記者更是狂喜，搞到大新聞之後跳槽，福無雙至今日至，世界上還有這麼連吃帶拿的好事。

事情開始向着某種難以阻攔的方向奔騰和發酵，推特當然很快就收到了要求，要他們屏蔽相關的信息，但是這種大新聞真撤下來，不符合他們的利益，于是他們找了個理由，說機房鎖壞了，現在沒法進去維護服務器，讓#超人揭露人口買賣繼續沸騰。

布魯斯覺得自己隻是睡個懶覺就錯過了全世界。

沒人想到要來叫醒他，主要原因是這份名單沒有涉及他，因此韋恩公司就連公關的需求都沒有……沒辦法，韋恩大少爺的名聲一向還可以，畢竟花花公子講求的是你情我願，而韋恩女郎們至少都是成年人。少數人也會說布魯斯明明已經把看上的小男孩帶回家了，所以才不會去外面做那些事。在這個階段的所有人還是把這個事情當做某種情色的樂子的……直到超人披露了更多的證據。

綁架、拐賣、虐待、謀殺、食人……那個看似天神下凡的外星人訴說着自己看到的一切，好幾次因為流淚不得不暫停講述——這個階段已經沒人敢把他拉進封閉的地方，或者讓他閉嘴了，誰讓他閉嘴明天誰出門會被人丢石頭。超人有一雙如同天空一般的藍眼睛，當這雙慈悲的眼睛因為人類遭受的苦難而落淚的時候，沒人能夠抵擋這種沖擊。

“超人背後有高人指點，”布魯斯說，“這些動作或許不是精心設計的，但确實是最适合超人的……”

超人之前沒什麼形象管理——也不能說沒有，但是必須說不怎麼樣。記者偶爾會拍到超人偷偷把臉埋在剛救下來的貓的肚子上蹭，或者被貓撓臉的鏡頭，但在他們需要拍攝超人的照片的時候，超人反而轉身就跑了。超人從來都沒有這樣展現過他的容貌和真心，即使這個真心有幾分真也不好說。

事态在一個記者擠進來要求給超人做一個專訪的瞬間變得火上澆油，超人露出了有些驚訝的表情，然後他答應了接受專訪。

但是他希望接受星球日報的專訪，因為“我也會經常去看報紙，我認為報紙對于社會具有很深刻的意義，記者們，總是承擔着發掘真相，并且将真相展示給所有人的責任……我對這個職業非常敬仰……不過我也有點私心，因為，你看，星球日報上面總是會刊載一些萊克斯·盧瑟對我表示懷疑的報道吧？我覺得這很有趣，我想親眼見一下那個寫報道的肯特先生”。

可以預見的是，在未來，肯特先生的職業生涯将會一帆風順，讓其他的所有記者同僚提起他就咬牙切齒。

現在網絡直播正展示到克拉克·肯特和超人的面談，有人在推特上問萊克斯感想，萊克斯什麼都沒說，隻是發了一張和康納一起玩馬裡奧的照片。反正他沒做過，去查他的行蹤也隻能查到他在宅或者在和兒子一起逛街，但他還是聯系了莫西，莫西會為了他去搞政治做好準備的。

至于超人的演技，萊克斯多少能看出克拉克多少是有那麼點真情實感的，這不完全是演技，克拉克的演技也沒有好到會把一切真情實感都掩蓋在表象之下的程度——但真心不就是最好的演技嗎？

實際上現在萊克斯擔心的是另一件事。

他很少會為了模拟器的任務做什麼，然而這一次他拉超人入夥的事情卻觸發了任務，卡爾一個人就給他增加了不少點數，從某種角度來說，這讓萊克斯想到了“大戰之前必有補給”這種話。

到現在他都沒有弄清楚模拟器的運行原理，這樣的事情本來就足夠讓他不安了，還得考慮到突然出現的卡爾——萊克斯不覺得卡爾的出現是沒有理由的，而唯一可能導緻卡爾出現的事情就隻有模拟器的存在了。幸好卡爾是可以用語言溝通的人，萊克斯才能解決這個問題，他很擔心要是哪天來個沒法溝通的超人，那才是真的完蛋了。

“你是什麼？”他問模拟器，但是模拟器沒有給他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