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寶鋼走上天台的時候，肯行知剛把手裡的茶罐放下，在看到韋寶鋼的時候他笑了一下，舉起手中還在向上緩緩冒着熱氣的杯子：“老韋啊，你來得正好，剛泡的茶，過來喝一杯。”

“啧，”韋寶鋼露出不滿的表情，不過還是走到了他邊上，撩起衣擺然後一屁股坐在地上，“剛發現你兒子走丢的時候瞅你哭那樣兒！現在怎麼他的通訊斷了你還有心情喝茶？拿來！”

這麼說着，他低頭看了一眼茶杯裡的茶葉，又一次鎖緊了眉頭：“你就喝這個？自己也能飛能跑的，不知道自己去買點兒帶來，要是你沒錢了我這兒有，或者我讓小米從家拿點兒，省得一天到晚就惦記着和兒子搶那點野茶！”

“你懂什麼，不喝還我，”肯行知翻了個白眼，“這是小露的爸爸媽媽搬來南方之後種的，寶貝得很，就隻給雲萊喝，現在他去出公差，我當老子的喝兩杯咋了！”

韋寶鋼冷笑了一聲，沒有接這茬，隻是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茶水苦澀的味道在他的口中散開：“你說這人呐，呵，也不知道是不是犯賤。就咱小時候，野菜都是沒辦法去挖了吃的，現在你看看，小米纏着他娘，硬是要上山挖野菜吃，還說什麼在小喬家吃了是好吃的，自己也想多吃兩口。小米他娘，平時多理性一人兒啊，硬是被拉着和小米一起挖，一手的泥！”

“這我就要替弟妹說你兩句了，又喜歡嘀咕又喜歡吃，慣的你，”肯行知說，“我就從不多嘴，所以才天天有好吃的。你是不知道，深山裡紅梗的馬蘭頭，和老火腿，就這麼一炒，那個味道！雲萊自己家裡炒了還趁熱給我和小露送來，你就是因為話太多了才吃得少。”

“不是，這小子也不知道給我來點！”韋寶鋼勃然大怒……其實也沒怎麼怒，但是他做出了生氣的動作：“我對他那麼好，他有啥好吃的也不知道惦記我！”

“呵呵。”肯行知說。

兩人沉默着喝了一會兒茶，在天空中飛過銜着春泥的燕子，韋寶鋼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他吹了吹漂浮的泡沫，然後問：“所以有什麼是不能跟我說的？”

“沒有什麼是不能跟你說的，你隻是不知道而已。”肯行知回答他。

“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韋寶鋼敲了敲桌面，将水杯放下了。

“是知也。”肯行知補上了最後三個字。

“看起來你已經想好了要怎麼做，我反而多管閑事了？”韋寶鋼笑了一下，他沒有去看别的東西，隻是注視着天際線。肯行知沒說是也沒說不是，他隻是伸了個懶腰，然後飄浮了起來：“記得去和小裴說一聲，别看他平時嘻嘻哈哈的，但其實他是最擔心雲萊的事情的人——不過大概也不需要你轉述了？”

“也不知道他是和誰學壞的。”韋寶鋼說，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衣擺下側大大咧咧地貼着一個竊聽器，肯行知甚至能聽到無線電電波，發現一個竊聽器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而肯行知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還是冷笑了一聲：“是啊，和誰學壞的呢？你能不能按着心口問問自己？”

韋寶鋼轉過頭去吹口哨，一個字沒敢說。

“總之，帶小裴的事情還是得靠你，那個被送過來的小女孩的基因檢測已經完成了，就是艾爾家的後裔，應該是我的平行宇宙同位體——說實在的，看到我在隔壁世界是個大姑娘，這種感覺還挺新奇的。之後她的事情會全部轉交給我來負責，你應該可以接受吧？”肯行知在他稍微放棄了一點思考之後繼續說。

“我不接受也得有個不接受的理由啊？”韋寶鋼歎氣，“難不成我得說是我弟救回來的所以我得全權負責？養氪星人我專業也不對口啊！當年幫你帶孩子幾天我都差點被你家小兔崽子折騰散架了，咋就你們那麼能折騰呢！”

“你家小米又是啥省油的燈？”肯行知飄到他面前對他翻白眼，“真要翻舊賬是吧？”

“你不會真有一本仇恨之書吧？”韋寶鋼面帶懷疑地看着他。

“氪星人永不遺忘。”肯行知回答。

“你就用你那超級大腦記黑曆史吧，誰能記得過你啊。”韋寶鋼決定放棄掙紮開始擺爛。這麼多年他其實已經習慣了，但每次和這群氪星人見面不嘴他們兩句他就渾身難受，大概這也是某種底層邏輯。

“總之，事情就是這麼個事情，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不過既然你來找我了，也不好叫你空着手回去，這樣，你要不帶點茶葉回去？”肯行知問，他又在陽光下伸了個懶腰，“坎多城那邊的談判差不多了，他們願意接受暫居火衛一的要求，但是必須要讓我給出中樞寶典。”

“你答應了？”韋寶鋼皺着眉看他。

“給也是個長期的過程，畢竟中樞寶典不是實物，而是數據，我答應他們定期數據，這些數據都是方便他們對火衛一進行重新改造的，繁衍必須的放在最後。放心，我已經和上級領導開過會了，就是到時候給雲萊解釋他為什麼是外星人要費點功夫。”

“這叫費點功夫？這叫小行星撞地球！”韋寶鋼一下站起來，拍了拍身上沾的灰塵，“你啥時候告訴他，記得通知我一聲，我好先去外星避難一下，免得他發瘋的時候把我捎帶手弄死。”

“不是，我孩子沒那麼可怕吧？”肯行知一下急了，“他做事向來有分寸，你怎麼可以用發瘋來形容他呢？”

“我再問一下，你說的做事有分寸，說的應該不是我們雲萊同志吧？他什麼時候做事有過分寸了？五年前澳洲可還叫澳大利亞呢！他說他想吃袋鼠想養鹦鹉了你還真信啊！”一說到這，韋寶鋼就不困了，“還有和德雅那孩子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