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的是，章清韻快要記不清他們長什麼樣了。她記得柳生很美，具體怎麼美卻也記不清，她隻好睜開眼睛看着旁邊的柳小秋，試圖從她的眉眼分辨出幾分當年名角的風采。至于照片，在她眼裡是死物，印不出真人的神采。

柳小秋任由她看，“媽，你又想他了嗎？”

“都說女兒像爸。可是你小時候長得像你爸，長大了卻不怎麼像了。”章清韻有些遺憾。

“媽，這些話你隻能在我面前提，不要在爸爸面前提，不然又要不高興了。”柳小秋放下茶盞，歎氣。

“呵呵，哪有他不高興的份。”

“還有，昨天他們都回來了，你卻泡在茶館，搞得他們都不高興。明天辦酒，你可不能不去了！不然真要成笑話了！”

柳小秋隻好轉移話題：“對了，林雪這次回來把她幹女兒也帶回來了，你不去看看嗎？”

“那個不孝女不是大忙人嗎？我還有福氣能看到她呀？唉，我生的就沒有一個有你貼心。”章清韻拍拍柳小秋的手。

柳小秋揚起微笑，内心卻有些苦澀：“我已經跟林雪說了，他們馬上就要過來了。”

“哼！煩人！”

章清韻從手上掰下一個翡翠镯子，陰陽怪氣道：“不知道怎麼想的，去收個破落戶當幹女兒。你瞧瞧，我這可是前朝皇室用的镯子，給我這個幹孫女也不算虧待她吧？”

“……媽，跟林家相比，我也是破落戶。”

“你怎麼能一樣呢？你是名角的女兒！也就是你不願意吃苦，不然早就繼承你父親的事業了！”章清韻像是想到什麼，興奮道：“現在聽說演員這一行也不錯，要不你去當電視劇演員吧。”

柳小秋眼觀鼻鼻觀心，看着茶盞裡的清水，苦笑道：“媽，你可别提這事兒了。誰不知道爸爸一聽到演戲就不舒服，你要是還想讓我在林家呆下去，你就别說了。”

“哼，半截身子埋進土裡的老東西，你在意他做什麼。”

柳小秋心想，你是可以不在意，你是船王的女兒，你丈夫又愛你，即使你心心念念着前男友也愛你。她一個寄人籬下的孤女怎麼能不在意……

兩人說話的時候，茶館外有幾分喧嚣，雨幕中，汽車停在了茶館門口。

大廳中，客人們都回頭看向門口，章清韻和柳小秋聽到聲音，皆好奇地回過頭。

忽而，車門打開，一抹身影闖入她的視線。

女生打開一把淡藍色的傘，小跑從汽車旁邊走到茶館門口。

傘面上點綴着幾朵水墨荷花，遮住面龐，看不清臉。雨水順着傘骨滑落，在地上彙成一道細細的水流。

章清韻目光不由自主地聚焦在那個小小的身影上。

女生走到門口，停下腳步，輕輕抖了抖傘面，幾滴雨水順着傘骨劃落，濺落起地面的水滴，然後收起了傘。

陽光灑在女生的臉上，露出整張臉。

她有些苦惱地撩起長發，雨太大了，下車的時候被淋到了，發梢微微沾濕，在雨中顯得格外柔順。

章清韻等人心猛地一顫。

女生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側起頭來，正好與章清韻的目光相遇。

她微微一笑，在雨幕中顯得格外純淨。

清新如晨露，純淨似溪水。

茶館内的檀香依舊袅袅升起，雨聲依舊淅瀝不斷，但在這短暫的對視中，時間仿佛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