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是巨大的長方形的大理石桌,林家人口衆多,三代人幾乎把位置坐得滿滿的。
因為小孩子是坐一起的,林耀側頭,小聲詢問旁邊的薛薇:“雲浮人呢?一整天都沒見到。”
“咋了?你想她了?”
“開什麼玩笑?你思想怎麼那麼龌龊!”林耀急了。
薛薇老神在在:“龌龊的人不知道。”
林瑾因為排行靠後,座位距離小孩們很近,也聽見了林耀的聲音。
怎麼聽起來林耀和那個雲浮也很熟的樣子?
可能因為從小就多思多慮,林瑾容易感到焦慮。一旦有什麼東西讓他不解,他就會感到焦慮。
林瑾拇指下意識搓動着食指上的戒指,以緩解這種不适。
他安慰自己,等見到這個所謂的“雲浮”,疑惑消失,症狀自然就會減輕了。
……
人未到,聲先至。
章清韻心情極好,音量比平時要高很多:“天還沒黑呢,這麼早吃飯幹什麼?趕緊快來看看我的幹孫女!”
她快步走到桌子旁邊,跟在身邊的不是衆人熟悉的柳小秋,而是對大多數人來說挺陌生的人。
女生安靜地站在章清韻身邊,任由對方牽着自己的手。察覺到衆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她禮貌擡頭回望。
人是怎麼能長成這個樣子的?
一時間靜寂無聲,這個疑問出現在所有林家人的心底。
美和恐懼,不可分割。在心理學上,超出人們認知的東西會帶來恐懼,因為未知所以恐懼。
超出想象的美往往會帶來恐懼。而恐懼又會帶來心跳加速和呼吸困難等等生理反應。
這種生理反應常常被人認為是“心動”。
林瑾他發現自己之前想岔了,這種症狀不但沒有減輕,反而更加重了,戒指轉得如同倉鼠的跑輪,也無法抵消不适。
————————
雲浮感覺這位薛薇所謂的小舅舅好像不是很喜歡她。
其實林瑾也送了雲浮一輛摩托車,這是之前就準備好的禮物。
其他幾個舅舅姨媽回過神來也送了不少好東西,有奢侈品和電子産品等。最豪橫的姨媽甚至送了她一套上海房子。
雲浮都收下來了,心想怪不得薛薇這麼高興,這些親戚也太大方了。
這還是小菜,章清韻甚至還帶她回到了娘家,送了她可以當做傳家寶的手镯。
晚上,雲浮來到林雪的房間:“媽,我不知道該不該收外婆這個镯子。”
林雪低頭望向雲浮的手,當那隻帝王綠翎管镯攀附于美人腕骨時,仿佛碧落黃泉的精華皆凝于此。
“我不是跟你說了嗎?他們給你什麼你就收着,不用替他們節省。”
“你倒是會哄她開心,這镯子也送你了。”
“能值多少錢?”
“大概這個數。”
雲浮吸了吸氣,感覺手腕都有些燙,把镯子掰下來:“我找個盒子收起來,我擔心上體育課弄碎了。”
“你的東西,你自己安排。”林雪本來是坐在桌子前抽煙的,雲浮進來之後來到了窗邊抽煙。夜色中手中的煙,一紅一滅,看不清神情。
林雪出神地看着窗外的夜色,這是她打小看到大的,出嫁之後能看到這幅風景的機會,卻越來越少了。
過了很久,林雪突然聽到雲浮的聲音,才發現雲浮一直沒走,就站在她身後看着她。
“媽,感覺你現在蠻高興的。”
“怎麼說?”林雪夾着煙的手一頓。
“媽媽是不是不喜歡那個柳小秋啊?”
可能是夜色太好,心情又不錯,林雪倒是沒有反駁:“怎麼看出來的?”
“外婆對那個人臉色很好,卻總是沖媽媽發火。如果我的媽媽喜歡别的孩子,我也會不開心的。”
“然後呢?”
“我聽說她的父親曾經是昆劇大師,媽媽你之所以不想讓我進娛樂圈,是因為恨屋及烏吧?”
林雪眼眸中露出欣賞之色:“嗯,不錯的推理。”
“可是——如果你以為說這些,就能讓我送你去娛樂圈,那還是早些洗洗睡覺吧。小孩子不按時睡覺以後長不高啊。”
“——媽媽,你也不喜歡舅舅吧?”
林雪嗤笑:“你說我大哥那幾個蠢貨嗎?那倒是挺讨厭的。打小就纨绔,一輩子都是纨绔。”
大哥二哥三哥本來就是前妻生的,對後媽的孩子沒有好感,小時候經常欺負他們姐弟。
小時候是父愛之争,而長大後升級為資源之争。為了避免資源分散,他們家族一代隻有一個領舵人。無能的子弟基本上隻能靠部分遺産以及家族信托活下去。雖然表面和諧,實際上背後都快鬥成烏雞眼。
林雪和其他姐妹都是支持親弟弟林瑾上位的。
雲浮走到窗邊,來到林雪身邊,伸手把她手裡的女士香煙抽了出來,在煙灰缸中摁滅。
“媽媽,我是說你不喜歡小舅舅。”
林雪被逗樂了似的:“哈?你開什麼玩笑,那是我親弟弟!”
“……可是,那時候,你聽到我的親生母親準備給我生一個弟弟的時候,抱住了我,決定收養我。你還記得嗎?”
林雪深深看着雲浮,沉默不言。
雲浮走到書架旁邊,這是林雪嫁人前住的房間,傭人定期打掃,書架上的書保存得也比較完好,《經濟學基礎》《通往奴役之路》《國富論》《經濟學原理》。
雲浮随手拿了一本書翻看:“媽媽唱歌跳舞很好,但你的才能不僅限于此吧?”
爹不疼,娘不愛,具有才能卻無法發揮,永遠被排除在繼承人之外,唯一的價值隻有聯姻,是否覺得不甘……
“…你想做什麼?”
“媽媽曾經你幫助我,現在我幫助你,我們可以互相成就。”
“我們不是敵人,是盟友。”
“大言不慚,你個小孩子怎麼幫我?”
雲浮抱住林雪,像曾經林雪将她拉出泥潭那樣。
“捧紅我,我能帶給你的比你弟弟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