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救了自己?
而襲擊仙舟的黑衣又是何人,真若長老所說,為魔教之人所緻,那又出于何種動機?
層層謎團像一團漿糊,抹到腦子上白白一片。
路瀾亦不太記得自己昏睡了多久,現黎明已至,夜色如潮水般徐徐退去,天邊重疊的樹林山線泛起似魚肚般的潔白。
先管好眼前事,看看這周圍是什麼情況,在做個定論——大不了一會等自己恢複些再爆個鬼氣,然後自己再裝成無辜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弟子,沒準有幾率再把仙長引回來。
且慢,現在的他好像的确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少年。
林子幽暗,接着晨曉微光,路瀾亦發現近處環繞着樹木灌叢,還有枯葉散落在他的腳下,似是一處尋常的叢林。
因冬日的緣故,花草樹木赭岩上析着冰晶,地幔土路上凝結了厚厚的雪霜。
“玉誠掌門——長老——”
“賀珩——葉子瞳——你們在這裡嗎”
喚了幾聲,但除了他自己的回音在山嶺之中回蕩,四周便再無其他聲音。
果真不在附近嗎,難道自己還不能搶救一下的?
風在林間穿梭,發出怪異的呼嘯聲,仿佛是魔鬼的低語。路瀾亦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着,緊緊抱住自己。
其實原來他也不是沒去過什麼陰山老林偏僻邪險的鬼地方,畢竟是自己就是鬼,那些地他也沒少呆過。
甚至那裡常常百鬼夜行,還有些熱鬧,有時候有一些無辜路過看不見他的活人,路瀾亦還會吓他一吓……
現在風水輪流轉,路瀾亦作為凡人被困在了這裡,無法力無修為,隻殘存些鬼氣。
一想到或許還會有鬼魂或邪祟隐于暗中,反而又心底滋生出一陣懼怕。
路瀾亦捂臉,心道:我之前都幹過什麼缺德事情啊,真造孽。
面前三裡突然閃過黑影,他猛地往後跳開三丈遠,後腰撞在樹幹上疼得龇牙咧嘴:"這位鬼兄,我我我之前也是鬼,咱們都是同行,給個面子别玩突然襲擊行不行?"
定睛看去不過是片枯葉飄落,他讪笑着抹了把冷汗:"哈、哈哈,今天天氣真不錯。
還好周圍沒人,這要是傳出去了,他原來作為冥鬼的面子還往哪放?
頭還是疼痛無比。原來是鬼魂的時候無軀體所以自然沒有痛覺,現在他清楚地感受到頭部傳來的陣陣吃痛,實在是不适應且承受不住。
扶着旁邊的樹木,另一隻手扶額,他緩緩起身,又将四周看得更清楚了些許:樹林在黎明陽光投射之下一片陰影,樹木詭異地扭曲在一起,好像形成層層疊嶂,掩蓋住了未知的前方,遠處隐約山巒起伏。
不知過了多久,太陽由邊緣攀岩到空中正中央,映襯着懸空的冰晶雖然到中午,可陽光卻不能驅散森林之中可怖的陰翳。
不知走了多長一段,路瀾亦喘着氣,察覺出并不對勁:他開始走得慢,之後卻是連走帶跑了一上午,怎麼也是應該走了很長的一段路,四周樹木場景相似不甚變化,仍然錯層掩蓋看不到邊際。
不對勁,十分不對勁。是林子太大,還是……
路瀾亦心中滋生出一可怕的想法:怕不是陷入陣法,被困其中。
常有陣法能困人于此,且變化繁複,讓入陣之人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路瀾亦感到一陣無力,原來的他一心修習法術,對陣法不甚了解,甚至是一竅不通,若是真被困住,怕是十分棘手。
叫你偷懶,現在都得還回來。
路瀾亦心中暗暗決定,去了仙門先惡補陣法修習。
俗話說,亡羊補牢,為時不晚。
後來一細想,這語境也不太對,因該是,書到用時方恨少?
路瀾亦覺得自己不能繼續再這樣盲目地走下去了,雖然他靠着大緻的時辰太陽的方向,但是稠密相似的林子中他也無法識别自己移動的位置和路徑。
摸不住規律,路瀾亦亂跑一同,想着那變化總架不住自己跑得快。
好像陣法很給面子一樣,重複的山路方現小溪,路瀾亦如獲珍寶跑了過去。
山澗流水的輕微的嘩啦聲,雖是雪林,但溫度并未極寒,連冰河中也有溪水在流淌,澄明至極,路瀾亦捧起一口水咕咚兩口,結了渴,就端詳着自己的倒影發愣。
河中映出自己的面龐,路瀾亦卻感到一陣陌生。倒影中是一個少年的相貌,約莫十五六歲之樣,雖原先在府上做仆,卻毫無仆人低眉唯諾之相,反倒透出九分的清秀。
此外,還有一分的,像自己。
奪舍術上所雲,占據的肉身,潛移默化受本體魂魄影響,日益變化,最終相貌将會和魂魄愈加相似。且由于眼眸與靈魂相通,瞳孔顔色變化最甚。
兩天前漆黑如墨般的眸子,此刻已經淡淡透着幽紫。
路瀾亦歎了口氣,微微有些芥蒂,若是原主容貌愈加像原先鬼魂的自己,怎能不有暴露的風險。
随後他又轉念一想:潛移默化影響,卻仍有一不短的時間跨度,據他所記,奪舍個十年八載或許才會到達八九分相似。
他的鬼相,尚且也是個少年之貌,即使有變化,他人也并非一定能察覺出來。況且,大概也不會有人記得他的鬼相。
忽然,他發現他倒影的背後,竟然淺淺的現出一層黑影。
形如鬼魅,又有幾分人形。
冷汗一驚,他猛然起身,掐那鬼氣訣就往身後一掌。
身後樹應聲倒地,卻未逮住任何人影。
路瀾亦頓時毛骨悚然,寒意從腳底升起,迅速蔓延至全身。
是人,還是鬼,是沖着我來的嗎?
他腦海中不斷回放着那道詭異的影子,似有若無的輪廓,仿佛隐藏着無盡的危險。
也不知對方實力如何,路瀾亦冷靜到。自己未完全恢複,尚且不要輕舉妄動為佳。
敵不動,我不動,路瀾亦走走停停,那鬼影卻再未顯現,但他總能察覺出異樣的法力流動,就在自己的不遠處,跟着自己。
走了一陣,忽然方向一轉,路瀾亦被一個山嶺阻擋住前路。
那山嶺出現的有些突兀,乃仿佛山窮水盡後的柳暗花明。那人也能改變重複的山路結構?
陌生鬼影,陰森陣法,不知二者是否是有關系,亦或是更大的局?
再往前走,他發又現那山嶺裡面别有洞天,竟還有個山洞,從外面望去,洞内幽暗深邃。
路瀾亦實在是跑不動了,他也不知他是否已經甩開黑影。疲憊迫使他停下腳步,或許停下來按兵不動也是一種好的方法。
其實他不是沒有懷疑考慮過這個山洞,隻是他覺得就在洞口依靠片刻應該是不會出什麼大的岔子,而且那山洞算是顯眼,萬一有其他人也看到這裡并且進去,說不定路瀾亦還可以見到長老或者弟子們。
尚且,就算是為他布置的陷阱,甚至是和剛才那鬼影有關,也不妨試上一試。
路瀾亦摸了摸袖口裡的玄鏡,心中打起了盤算。興許是對面欲誘敵深入?
正好鬼氣恢複了些,不妨正好和他過兩招,正好能抓住對方現行。
有趣,就這樣會會他也無妨。
路瀾亦簡單地揀了幾根木枝,取火制作了簡易的火把,靠近山洞,在洞口探了探山洞裡的情況。
踏入山洞,一股潮濕而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路瀾亦注意到在洞口處有一個燃燒過的火折子。
“有人?”
路瀾亦再上前一步更仔細地查看,那火折子還未泛黃,周遭的灰燼還泛着一些餘溫。
這時路瀾亦忽然注意到了洞口地上并不顯眼的一絲黃線,應該是來自錦緞。
難道有人也來過這個山洞?
他試探性地再往前走了幾步,又喊了幾聲。
隐隐約約山洞裡傳來了些許動靜,路瀾亦心中一緊,不知是真的有人,還是危險的誘餌。
渾身緊繃的他,袖口中的泣影鬼氣蓄勢待發。
正是在徘徊踟蹰之間,路瀾亦已經不知不覺踱步到山洞之内到洞口有了一段距離。
一陣風倏地不合時宜略過,路瀾亦手裡的火把突然被吹熄。
影子近了,靠近了。
路瀾亦欲擒故縱,作勢要逃,腳步剛欲一撤。
果然來了。鬼氣藏于袖間,正伺機而出。
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已經抵到了他的喉嚨上。
“如果你不想死的話,就不要動”